洛阳南宫的复道还散发着新斫柏木的清香，二十八根鎏金楹柱上，北斗七星纹与二十八宿图在晨曦中流转。将作大匠监造的铜圭表矗立在殿前广场，三丈高的表身投下阴影，正指向太尉赵憙脚下镶嵌的"天枢"星位。
"吉时到——"太史令张堪拖着苍老尾音，手中黄铜浑仪的窥管正对东方苍龙七宿。期门郎齐敲建鼓，声波震得新糊的窗纸嗡嗡作响，惊起檐角铜铃上栖息的青鸟。
刘秀缓步登上九旒玉藻的御座，玄色冕服上的日、月、星辰纹随着步伐明灭。他身后二十八名谒者手捧玄纁绶带，每条绶带结着不同形制的玉环——这是按二十八将生辰对应的星宿特别琢制。
"大司徒邓禹，上应角宿。"尚书令宣读的嗓音突然被铠甲铿锵声打断。贾复按剑出列，铁胄上的白虎金珰撞得叮当乱响："臣敢问陛下！这云台二十八将之位，何以文臣居首？"
殿中霎时死寂，新制的青铜仙鹤灯吐出火舌，将邓禹手中笏板的裂纹照得分明。刘秀指尖抚过御案上的陶朱算筹——这是当年在宛城粮铺与邓禹初遇时所用的旧物。
冯异避开庆典人潮，独坐观星台残阶。他着新赐的龟钮银印，印面"征西大将军"五个缪篆却不及怀中半枚残破的赤眉符节温暖。身后突然传来榫卯咬合的吱呀声，却是大匠作在调试新制的天体仪。
"将军可知此物玄机？"老匠人转动黄铜环，宿度刻度与台下封赏队列奇妙重合，"这二十八宿环轨，正对应云台诸将的站位。"
冯异瞳孔骤缩——那"柳宿"对应的位置，赫然站着刚被赦免的幽州牧朱浮！他猛然想起七日前巡视北军时，在朱浮营帐瞥见的双马镫草图，这种河北工匠改良的骑具尚未录入武库典册。
贾复一脚踢翻鎏金酒樽，醇酒渗入新铺的"五星出东方"织锦地衣。他揪住邓禹的紫绶咆哮："当年昆阳血战，是老子九进九出救你性命！如今凭甚..."
"就凭这个。"邓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腹间蜈蚣状的箭疤。他抓起案上测绘用的青铜矩尺，在沙盘划出洛阳城防图："知道为何要把你的'毕宿'位定在广阳门？上月刺客用的三棱箭镞，出自信都铁官！"
铜壶滴漏声里，邓禹的矩尺最终点在沙盘东北角——那里插着真定王刘扬的小旗。贾复的瞳孔突然收缩，他认出旗杆用的柘木，与三日前截获的幽州密信火漆封缄同出一源。
耿弇将新领的虎贲中郎将印信抛给亲卫，俯身查看堆满简牍的案几。他手指突然停在某卷颖川田籍上——"舞阴侯李通"名下的五百顷良田，地形图竟与三日前南阳暗探送来的坞堡图完全契合。
"取记里鼓车来。"耿弇突然抓起测绘用的游标尺。当改良后的鼓车丈量完虚构的田亩时，车顶木人击钲次数比实际少了七响。他冷笑扯下腰间新赐的玉璜，这是度田令推行前李通所赠的"贺礼"。
吴汉抚摸着新配的紫骝马，突然捏住马齿细看："这畜生绝不到五岁。"掌厩丞扑通跪地，冷汗浸透葛衫——此马实为南阳邓氏偷换的贡马，蹄铁上"阴"字徽记尚未磨尽。
"本侯就爱烈马。"吴汉大笑挥鞭，马鞭铜扣却巧妙挑开鞍鞯暗格。绢布密信飘落草料堆，露出"西月朔，真定会猎"的朱砂字样。他抬脚将密信碾入马粪，转头对亲卫笑道："去告诉大司农，本侯要捐三百匹战马助耕。"
刘秀挥退随从，独自立于新制的天体仪前。他转动赤道环，看着二十八宿铜徽与云台诸将的绶带颜色逐一对应。当"翼宿"铜徽转到冯异星位时，机栝突然卡住——这正是冯异半月前在崤函古道遇袭的位置。
"果然如此。"刘秀从袖中取出阴丽华今晨送来的玉琮，琮孔中残留的硝石粉末，与天体仪卡槽内的异物同出一源。他忽然发力掰断玉琮，藏在其中的半枚虎符与邓禹兵符严丝合扣。
封赏大典的蟠螭灯渐次熄灭，刘秀却出现在西侧阁的工坊内。他将二十八枚将印拓本按星图排列，突然抓起南阳进贡的十矢连弩，弩机"错"地卡在"井宿"位——对应着镇守并州的王霸。
"传诏。"刘秀的手指划过连弩望山上的刻度，那是改良后的瞄准器，"着二十八将七日后各携本部曲，赴邙山演武——用新制的双马镫与十矢弩。"
暗处传来竹简刮擦声，史官停笔请示："陛下，史书该如何记载今日盛典？"
刘秀突然吹灭烛火，任星光透过新发明的格子窗棂洒在将印上："就写'建武二年三月戊午，帝观星于云台'。"他着窗棂的榫卯结构——这是借鉴记里鼓车齿轮改良的新式窗枢，暗藏开启密室机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