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如酥的细雨刚刚轻柔地拂过朱雀大街,整条街仿若被大自然精心梳洗了一番。青石板路像是被擦拭过的古老铜镜,泛着温润的光泽,倒映着街边林立的店铺与往来行人的模糊身影。
白洛汐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裳,衣袂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宛如春日里的一缕轻烟。她在 “漱芳斋” 茶楼前悠然驻足,抬眸望去,二楼临窗的位置,苏念安正笑意盈盈地举着一串冰糖葫芦,朝她欢快地挥手。苏念安身着杏黄色的衫子,在这略带凉意的清晨里,恰似一朵娇艳盛开的迎春花,明艳动人,光彩夺目。
“洛汐姐姐!” 苏念安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般在茶楼里回荡。她迫不及待地提起裙摆,像只活泼的小鹿般轻快地跑下楼来。发间那支银蝴蝶钗随着她的动作扑棱棱地颤动,仿佛即将振翅而飞。她跑到白洛汐跟前,拉起她的手,眼神中满是兴奋与期待,“珍宝阁新进了一批南海珍珠,颗颗圆润硕大,听说美极了,咱们快去瞧瞧!”
白洛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她轻轻抬手,替苏念安扶正了那朵微微歪掉的绢花,动作轻柔而娴熟。看着眼前这张明媚动人的笑脸,白洛汐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前世。前世苏念安为救她弟弟摔下摘星楼时,也是这样明媚的笑脸。
两人携手登上马车,一路轻摇慢晃,朝着珍宝阁的方向赶去。车内,苏念安兴奋地叽叽喳喳,满心期待着即将看到的那些珍贵饰品。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在珍宝阁前。阁内,琳琅满目的饰品陈列其间,五彩的珠光宝气交织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苏念安一踏入,便被眼前的景象闪花了眼。她快步走到一处柜台前,只见鎏金托盘里盛放着的珍珠,颗颗圆润如月,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苏念安轻轻捏起一颗,对着光仔细端详,刚要开口说 “听说西殿下......”
“让开!别挡道!” 一声尖利的呵斥声如同一把利刃,瞬间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月瑶迈着大步,手中摇着一把绘有娇艳牡丹的团扇,裙摆随着她的走动飞扬。她腰间佩戴的玉佩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声响,撞得柜台砰砰作响,仿佛在彰显着她的跋扈。
掌柜见状,脸色一变,急忙小跑着前去迎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哟,林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林月瑶却眼皮都不抬一下,径首无视掌柜的热情,旁若无人地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身边的婢女芳草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坐稳后,便趾高气扬地对着掌柜说道:“把你们这儿的镇店之宝统统拿出来!我家小姐要好好挑选挑选!”
待掌柜躬身退下后,林月瑶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投向珠帘之后,定睛一看,立在那儿的竟是苏念安与白洛汐,她那原本就透着几分凌厉的丹凤眼里,瞬间凝了一层如霜的寒意。她不动声色地指尖抚过鬓边新打的赤金嵌宝步摇,那步摇上的宝石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故意将嗓音扬得比柜台上悬挂的金铃还清脆,语气里满是嘲讽:“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家妹妹 —— 听说前儿个在诗会上,连《女则》都背不全?啧啧,这传出去,苏家的脸面可往哪儿搁呀。”
苏念安原本攥着珍珠的手猛地一颤,那圆润的珍珠险些从她指尖滑落。她雪白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像是要把满心的委屈都咬碎在嘴里。那日在诗会上,分明是柳如眉故意打翻墨汁污了她裙摆,扰乱她的思绪,可此刻,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化作细弱蚊呐的辩解:“是她们先......”
“先什么?先瞧见你偷翻书笺?” 林月瑶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掩唇轻笑起来,那笑声如同夜枭啼鸣,令人心生厌烦。她腕间戴着的那只三皇子赏的翡翠镯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却又刺耳的叮咚声,仿佛在配合她的嘲讽,“要我说啊......”
“要你说,该先学学怎么管住舌头。” 白洛汐神色平静,却突然将手中的茶盖往茶盏上重重一扣,那清越的瓷器相击声宛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硬生生截断了林月瑶的话头,“毕竟林小姐上月往三皇子府送的香囊里,那首抄错韵脚的《疏桐栖凰》.....”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指尖,看似无意地轻轻掠过林月瑶的袖口,“好像还沾着洗不掉的墨渍呢。”
林月瑶的脸色瞬间骤变,如同六月的天,刚才还晴空万里,此刻却乌云密布。那日她为了在三皇子面前彰显才情,故意不用熏香,而是亲手抄写了 《疏桐栖凰》置于香囊之中,满心期待能博得皇子青睐,谁知竟鬼使神差地将 “琴瑟在御” 错写成 “琴瑟在狱”,此事一经传出,她便成了贵女圈的笑柄。
“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就在这时,她突然瞥见白洛汐腰间系着的双鱼佩 —— 正是西皇子府上月赏荷宴的彩头。刹那间,她只觉得喉头像是塞了一团浸满醋汁的棉花,又酸又涩,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苏念安原本憋在眼眶里许久的泪花,望着林月瑶那青白交加、精彩绝伦的脸色,不知怎的,突然化作了噗嗤一声轻笑。这笑声清脆悦耳,却又像一根锐利的针,瞬间把满室凝滞得如同坚冰般的空气,硬生生戳了个窟窿。
掌柜己捧着鎏金托盘疾步而来,那步伐匆匆,却又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位跋扈的林小姐。托盘之上,摆着珍宝阁最名贵的红宝攒珠钗,钗上的红宝石颗颗鲜艳欲滴,在日光的照耀下,流转着如血般艳丽且妖冶的光泽,仿佛有生命一般跳跃闪烁。
林月瑶眼中闪过一抹贪婪,迫不及待地刚要伸手去拿,仿佛那钗己然是她的囊中之物。然而,就在此时,白洛汐却轻笑一声,那笑声宛如微风拂过银铃,清脆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柜台上一枚素银簪子,看似随意地开口:
“月瑶妹妹是该多添些首饰。” 她眼波流转,不着痕迹地往林月瑶腰间那块三皇子府的玉佩上一扫,看似关切实则暗藏讥讽,“毕竟有些东西,光靠熏香可遮不住。”
林月瑶像是被突然施了定身咒,指尖猛地蜷缩起来,原本紧紧盯着红宝攒珠钗的目光瞬间变得慌乱。她下意识地捂住腰间的玉佩,仿佛那块玉佩突然变得烫手无比。因为就在前日,三皇子醉酒之时,在她颈边留下了深深的牙印,今早她费了好大功夫,才用铅粉勉强盖住。此刻被白洛汐这般隐晦地提及,她只觉得如芒在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苏念安见此情形,心中既觉得解气又有些舒坦,但又不想过多纠缠,忙拽了拽白洛汐的袖子,示意她赶紧离开。白洛汐微微点头,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径首朝着店门走去,留下林月瑶一人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