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盏壁的青铜灯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掌心。陆九歌死死攥着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攥着的不是瓷器,而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盏内那盏造型古朴、灯焰如豆的青铜灯图案,灯芯的位置正幽幽地指向他小腹丹田——那污秽本源寄生的地方。
一股冰冷的明悟,混杂着盏壁传来的灼痛,狠狠刺入他的脑海:这盏,要他以身为皿,以丹田里那污秽的东西为油,点燃自己!
“呃……” 丹田深处那股冰冷死寂的污秽感,此刻突然变得活跃起来!像是沉睡的毒蛇被惊醒,开始缓缓蠕动、扩散!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冻得他牙齿咯咯打颤。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股阴寒,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源的**饥饿感**,如同燎原野火般猛地从他丹田深处窜起!
饿!前所未有的饿!
不是腹中的饥饿,而是来自灵魂深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贪婪!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扫过地窖里的一切——地上老王融化成的、冒着气泡的粘稠黑红污血,墙壁剥落的人皮经卷碎片,甚至那堆倒塌货架腐朽的木料…所有东西在他眼中都扭曲变形,散发出一种致命的、令人垂涎的“香气”!
“吃…吃…” 一个疯狂的低语在他脑中炸响,分不清是那寄生本源的声音,还是他自己濒临崩溃的意志。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口腔里疯狂分泌着唾液。理智在尖叫着抗拒,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僵硬地、不由自主地朝着离他最近的那滩老王融化成的污秽粘液,伸出了沾满血污的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散发着恶臭的粘液时——
嗡!
掌心的青瓷盏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灼热、更加霸道的气息,如同火山喷发般从盏壁上的青铜灯印记中爆发出来!那盏烙印在盏壁的青铜灯图案,灯焰的位置骤然亮起一点凝练到刺目的碧光!
这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焚尽一切污秽的决绝道韵!它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陆九歌被饥饿和阴寒笼罩的神志!
“啊——!” 陆九歌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伸向污血的手猛地缩回!那股源自丹田的疯狂饥饿感,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瞬间被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青瓷盏带来的、更加霸道、更加不容置疑的指令——点燃!以污秽为油,点燃自身!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都无比强大的意念,在他体内疯狂地撕扯、碰撞!丹田的污秽本源疯狂蠕动、扩散,带来阴寒和吞噬的欲望;青瓷盏的灼热道韵则死死压制、灼烧,逼迫他走向自我献祭的绝路!陆九歌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两股巨力争夺的破布娃娃,身体在冰冷与灼热中剧烈颤抖,灵魂仿佛要被生生撕裂成两半!
“呃啊啊啊——!” 他蜷缩在冰冷湿滑的肉壁角落,双手死死抱着头颅,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七窍再次渗出温热的液体,分不清是汗是血。视线在血红与黑暗中疯狂闪烁,耳边是无数尖锐的噪音和冰冷的低语混杂的轰鸣。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其中一股力量完全吞噬的刹那——
一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清光,如同划破永恒长夜的第一缕晨曦,猛地在他濒临破碎的识海深处亮起!
玄微道长!
是那柄碎裂的青玉剪刀最后残留的道韵!是玄微燃烧残魂传递的意志!它没有力量,没有声音,只有一道无比清晰、带着无尽悲悯与决绝的意念,如同烙印般刻入陆九歌最后的清明:
“舍身…燃灯…断轮回…引!”
舍身!燃灯!断轮回之引!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劈开了陆九歌脑中混乱的迷雾!
不是屈服于饥饿被寄生体吞噬!也不是被青瓷盏逼迫着盲目自焚!而是…掌控!是主动的献祭!以自身为柴薪,以丹田污秽为灯油,点燃那盏指向轮回的青铜灯!烧掉这污秽的源头!斩断这轮回的锁链!
置之死地!而后…或许才有生的可能!
一股惨烈到极致的明悟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痛苦和混乱!陆九歌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再无犹豫,只剩下玉石俱焚的决绝!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手中那滚烫如烙铁的青瓷盏,狠狠按向自己的小腹丹田!按向那盏壁青铜灯印记所指向的位置!
噗!
没有金铁交鸣,也没有血肉撕裂的声响。青瓷盏触及皮肤的瞬间,仿佛水融,又像是滚烫的烙铁按在了浸透油脂的皮革上!
嗤——!!!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带着刺鼻檀腥恶臭的浓烈青烟,猛地从盏底与他丹田皮肤接触的位置疯狂蒸腾而起!
“嗷呜——!!!”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空间的非人尖啸,猛地从陆九歌丹田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不再是外来的意念,而是首接源自他体内那寄生的污秽本源!充满了被点燃、被灼烧、被彻底毁灭的极致痛苦和疯狂怨毒!
陆九歌的身体瞬间绷首如弓!眼球因巨大的痛苦而暴突,布满血丝!他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深处那股冰冷死寂的污秽本源,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在青瓷盏那霸道灼热的道韵催化下,它被强行点燃了!
一点幽暗、粘稠、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暗红色火星,在他丹田最深处猛地亮起!紧接着,轰然爆发!
不是温暖的火焰,而是冰冷的、污秽的、散发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暗红邪火!它从丹田爆发,瞬间沿着他的经脉、血管、骨骼,疯狂地蔓延、燃烧!所过之处,带来的是比凌迟还要恐怖万倍的痛苦!
那火焰在焚烧他的身体!焚烧他的经脉!焚烧他的骨髓!更在焚烧他灵魂中与那污秽本源纠缠的部分!
“呃啊啊啊啊——!!!!” 陆九歌再也无法抑制,喉咙里爆发出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惨嚎!他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火炬,倒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皮肤表面,诡异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凸起,纹路之下是幽暗的火光在流淌!每一次翻滚,都带起一蓬粘稠的暗红火星和刺鼻的青烟!
整个濒临崩溃的地窖,在这源自生命本源的邪异燃烧下,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疯狂!墙壁上残存的肉壁疯狂地痉挛、融化!挂着的最后几片人皮经卷瞬间化作飞灰!脚下的血肉淤泥剧烈地沸腾、蒸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皮肉焦糊味、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古老祭坛的焚香气息!
陆九歌在无边的痛苦中翻滚,意识在焚烧的炼狱边缘疯狂沉浮。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这邪火烧成灰烬的刹那——
嗡!
他丹田那疯狂燃烧的暗红邪火核心,一点凝练到极致、纯粹由青瓷盏灼热道韵构成的碧绿火星,猛地亮起!
碧绿与暗红,至阳与至邪,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丹田深处,在焚烧他生命的同时,发生了最激烈、最本源的碰撞!
轰!!!
陆九歌的意识被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冲击彻底淹没!
眼前不再是地窖,而是炸开一片混沌的、翻滚着暗红与碧绿光芒的旋涡!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梵音、冰冷的齿轮转动声、还有…一盏盏古老而熟悉的青铜灯影…在旋涡中疯狂闪现、破碎、重组!
一幅模糊却无比震撼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强行刻入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最深处:
那是一片无垠的、翻滚着暗红污秽的血海!血海之上,漂浮着一具具巨大无比、形态各异的青铜佛骸!而在每一具佛骸的眉心、或胸口、或丹田的位置,都深深嵌着一盏…燃烧着暗红火焰的青铜古灯!
灯焰摇曳,连接着佛骸与下方的污秽血海,仿佛在汲取着某种力量!而在所有灯影汇聚的血海最深处,隐约可见一盏更加巨大、更加古老、灯焰却微弱如豆的青铜灯轮廓,在污秽的浪潮中沉沉浮浮…
原来…如此…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念头,如同最后的回响,在陆九歌彻底陷入黑暗前闪过。
他点燃的,不仅仅是他自己…他点燃的,是连接着这片污秽血海、连接着那无数青铜佛骸、连接着血海深处那盏古老巨灯的…一盏…**新灯**!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陆九歌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剧痛依旧在全身的每一寸骨头缝里叫嚣,喉咙火烧火燎,丹田深处一片灼热的空虚和麻木。但他还活着。
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不再是那滑腻的血肉淤泥。空气中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檀腥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旧的、带着浓厚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息。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地窖…还是那个地窖。但一切都不同了。
墙壁上搏动的肉膜、粗大的血管、挂满的人皮经卷…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被烟熏火燎过的、斑驳不堪的土坯墙。地上那厚厚的血肉淤泥也消失无踪,露出坑洼不平的、覆盖着厚厚一层黑灰的泥土地面。角落里倒塌的腐朽货架,烧焦扭曲的怪物残骸,老王融化成的污秽粘液…全都不见了踪影。
整个地窖,空旷、死寂、破败不堪。仿佛之前那恐怖绝伦的血肉地狱,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只有…
陆九歌的目光,艰难地移向自己的小腹。
那里,衣衫被灼烧出一个焦黑的破洞。破洞之下,皮肤上赫然烙印着一个清晰的印记——一盏造型古朴、线条简单的青铜灯!
灯盏的轮廓清晰可见,灯身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而灯芯的位置…没有火焰,只有一点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红色火星,在烙印的中心,幽幽地亮着。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冷死寂感,正从那灯芯的暗红星点中,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与他丹田的灼热空虚感交织在一起。
陆九歌颤抖着抬起手,摸向那烙印。指尖触到的皮肤一片灼热,那青铜灯的轮廓微微凸起,带着一种异样的金属冰凉感。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地窖破败的入口,望向外面茶馆大堂的方向。死寂中,似乎有极其微弱、极其缥缈的…诵经声…和…齿轮转动的咔哒声…从那个方向,隐隐约约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