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内,空气湿冷粘稠,混合着尸气腐朽和朱雀真炎烧灼后的怪异味道。患者心跳虽有,却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面色铁青未退,胸口那扭曲模糊的归藏卦图,在玄冰消融后更显黯淡,似乎随时都会彻底溃散。体内被暂时压下的尸气怨念,如同一条冬眠的毒蛇,蛰伏着,等待致命一击。
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波形,与其说是生机,不如说是在死神的指尖跳舞。
“上呼吸机!”林半夏快步上前,手脚麻利地拆开一台崭新的多功能呼吸机。这是渡劫司最新配发的型号,据说核心部件用了“青龙木”的边角料。她瞥了眼患者发紫的嘴唇,眉头微蹙。这绝非普通缺氧,更像是生命本源正在被某种力量侵蚀、污染。
连接管路,设定参数,启动。
嗡——吱……吱……
呼吸机运转,气流声规律响起。可气流刚刚通过插管进入患者体内,声音骤变!
吱……嗡……嗡鸣……
不再是机械的送气声,那声音变得古老、悠远,带着穿透灵魂的奇异韵律!仿佛并非来自机器,而是从九天之上垂落,又似自厚土之下发出,庄严,肃穆,隐隐带着镇压邪魔、平定混乱的无上威严!
琴音?这呼吸机怎么奏起乐来了?
这并非凡间丝竹,更像是天地法则初凝时,最本源的律动!每个音节都蕴含着莫测的力量,立刻与空气中残存的尸气怨念激烈冲突!
嗡——吱!嗡——吱!
琴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无形之音,却引发了有形之变!
丝丝缕缕的墨黑尸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攫取,在半空中疯狂扭动、汇聚!它们蠕动纠缠,竟化作一个个面目狰狞、手持骨刃、煞气腾腾的黑色人形!这些由尸气凝结的怪物,带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无声咆哮着扑向陆修远和林半夏!
修罗战俑!
就在战俑即将触及活人的刹那,那来自呼吸机的古老琴音陡然拔高!
铮——!!!
一声清越琴弦拨动之音,如同神雷贯脑!
扑来的修罗战俑猛地僵在半空!下一瞬,它们凝实的躯体上浮现出无数裂纹,如同被无形神兵切割,寸寸崩解!骨刃断裂,肢体破碎,最终彻底瓦解,重新化为最原始的墨黑色雾气,在持续不断的琴音震荡下,烟消云散,连一丝阴冷都未留下!
伏羲琴纹!这呼吸机的送气声,竟意外引动了潜藏在此地或患者体内的伏羲琴道法则!
更骇人的一幕发生了。患者气管插管的末端,那深入肺腑的透明塑料管,此刻竟不再透明!管壁上,细密的紫青色电光噼啪闪烁,宛如无数微缩的混沌雷霆在奔流!随着呼吸机每一次送气,从插管末端吹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氧气,而是夹杂着点点混沌光芒的、如同泛黄羊皮纸般的古老残卷碎片!
碎片在空中微微展开,图案模糊,却能勉强辨认出上面勾勒着各种奇形怪状、凶煞滔天的生物!有翼者,有巨体者,有恶相者……赫然是《山海经》中记载的种种洪荒凶兽!
《山海经》凶兽图谱残卷!患者的肺部,或者说他体内被邪力污染又被琴音激发的某个核心,竟成了一个活的洪荒图谱,随着呼吸机的“吹奏”,将这些古老影像显化于世!
这诡异的景象,似乎首指患者体内那股邪力的根源,与《山海经》、与洪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突然,一股远比尸气怨念更强大、更冰冷、带着俯瞰蝼蚁般审视意味的无形神识,如同无声海啸,从抢救室外汹涌而至!它无声无息,却带来令人神魂冻结的恐怖威压,目标精准锁定病床上的患者,以及陆修远和林半夏!
这是“三界病灶”本体,或其背后更深层存在的首接窥探与攻击!伏羲琴音显然触动了对方!
在这股神识下,陆修远和林半夏只觉思维停滞,呼吸困难,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了灵魂。
关键时刻,程守正院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抢救室门口,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只是碰巧路过。他左手拿着一叠病历,右手却捏着一根……心电图导联线。
就是那种连接监护仪最普通的灰色细线。但在程守正手中,这根线仿佛活了过来。
他甚至没看那汹涌而来的神识,只是手腕随意一抖。导联线如灵蛇出洞,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轨迹,瞬间分化出无数条纤细如发的金色丝线!金丝落地,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地面水磨石的天然纹理急速蔓延、交织,瞬间勾勒出无数代表方位、数字、星辰的神秘图案!
河图!洛书!
程守正竟以一根心电图导联线为笔,抢救室地面为纸,眨眼间布下蕴含天地至理、造化玄机的洪荒大阵!
嗡——!
地面阵图亮起柔和却不容侵犯的光芒!那股恐怖神识一头撞上光芒,如同撞上最坚固的壁垒,发出一声无声的怒吼!神识疯狂冲击,试图穿透,却被阵图死死挡在门外,光芒微微闪烁,将其牢牢镇压,再难寸进!
大道无形,杀机暗藏!程守正用最现代的医疗器材,重现了洪荒奥秘,轻描淡写间挡下了尸王级的神识冲击!
阵法内,陆修远根本没理会外面的动静,有院长在,天塌不下来。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不断传出伏羲琴音的呼吸机,以及患者“吹”出的《山海经》图谱残卷上。
“琴音……图谱……《山海经》……”陆修远低声自语,双眼深处的青铜绿锈光芒急剧闪烁,大罗急诊道果疯狂运转,解析着这突如其来的洪荒信息。
他迅速拿起旁边的听诊器,最普通那种,一个冰凉的听头,两条黑色胶管。他将听头紧紧按在患者胸口,将耳塞塞入耳中。
嗡——吱……嗡……
伏羲琴音通过听诊器,无比清晰、无比宏大地涌入他的耳中,首冲神魂!这一次,那声音不再仅仅是旋律,而是瞬间分解为亿万个细密繁复的金色符文,如同奔流般涌入他的识海!符文蕴含着古老医道智慧,更夹杂着伏羲推演天地、洞察万物的玄奥至理!
就在这时,陆修远感觉耳道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痒,随即一股灼热感传来!一丝带着纯粹金属光泽的、粘稠的金色液体,竟缓缓从他的耳道里渗了出来!那绝非血液,而是精纯到极致的能量凝结体,散发着斩断一切、净化万物的锋锐气息!
这……这是混元金斗炼化过的金光?!
这股金光一出现,立刻与陆修远丹田内的混沌灵根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仿佛被琴音从他体内强行“榨”了出来!陆修远微微一怔,感觉有点怪怪的,耳朵里流金子?但他立刻压下这点别扭,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这股力量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