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琴音般的呼吸机韵律稳定流淌,镇住了修罗战俑的残余气息,却驱不散那蚀骨的湿冷与腐朽。患者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不可见,每一次“呼吸”,仍有几片泛黄的《山海经》凶兽图谱残页从他肺腑深处飘出,旋即化作飞灰。监护仪上那条心电波形,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绷首。
程守正院长布下的河图洛书阵图光华隐去,只余一层无形壁垒,将门外那冰冷恐怖的神识死死隔绝。他依旧立在门口,手里把玩着那根心电图导联线,目光平静,似乎只是在监督一场略有难度的急诊手术。
阵内,陆修远取下了听诊器。耳廓边缘,那几缕渗出的纯粹金色粘稠液体尚未干涸,在道袍微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泽。混元金斗炼化的金光被伏羲琴音引动,这等异状让他心头一跳,随即眼神更加锐利。
常规手段,没用了。这患者体内的麻烦,远比九幽冥凰、共工怨念复杂。不断浮现的《山海经》图谱,极寒尸毒,一切根源都指向一个深藏体内的古老病灶。大罗急诊道果嗡鸣旋转,混沌灵根疯狂解析着患者体内混乱的能量脉络,最终锁定——肝脏!
肝藏魂,属木。但这患者的肝区,却弥漫着化不开的死寂与怨毒,正是那股邪祟力量的巢穴!
“林护士,手术器械包,A类防护。”陆修远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必须执行的决断。他眼中青铜绿锈几乎要凝成实质,白大褂下的脊椎图腾隐隐发烫。
林半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立刻转身走向无菌器械车。开腹探查!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对一个体内可能藏着洪荒秘辛、濒死的“活尸”动刀,风险难以估量。但她只是取出一套闪烁着银色冷光、铭刻着细密符文的解剖器械,以及最高级别的生物危害防护装备,动作熟练而稳定。
消毒,铺巾,隔离。步骤严谨得如同教科书范例。
陆修远右手握住玄铁止血钳,钳柄的冰凉让他精神一振。左手拈起一柄薄如蝉翼的手术刀,锋刃处混沌光芒流转——手术刀·破妄!此刀可斩血肉,亦能破虚妄。
刀锋落下,精准划开患者冰冷僵硬的皮肤与肌肉层。没有预想中的血液,只有一股更浓烈的黑灰色尸气喷涌而出,带着令人窒息的腥腐气息。
陆修远屏住呼吸,混沌灵力覆盖双手,小心翼翼分离组织,暴露腹腔。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大部分内脏都呈现出一种灰败干瘪的皮革状,唯独肝脏,异常肿大,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紫黑色,仿佛凝固了万古怨毒!肝脏表面布满扭曲虬结的血管纹路,散发出冻结神魂的寒意。
“就是这里。”陆修远低声道。混沌灵根清晰“感知”到,这紫黑肝脏的核心,蛰伏着一个能量高度凝聚、邪恶到极致的源头!
他换用一把精细探查刀,轻轻切开肝脏包膜。刀尖刚一深入,一股远比先前尸气恐怖百倍、充满原始毁灭意味的气息,轰然爆发!仿佛来自某个混沌魔神的残骸!
那紫黑色肝脏组织猛地蠕动起来,中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部包裹之物——一枚核桃大小、通体紫黑、表面布满天然神纹、如同心脏般微弱搏动的……灵种!
灵种暴露的瞬间,滔天凶煞之气席卷整个抢救室!温度骤降,墙壁上迅速凝结出层层黑色冰晶,空气中仿佛响起亿万冤魂厉鬼的咆哮!十二都天神煞气!源自上古巫族,污秽元神、侵蚀万物的至凶煞力,以灵种为中心,狂暴喷发!
陆修远距离最近,只觉一股冰冷刺骨、蕴含无尽毁灭意志的力量狠狠撞入识海!眼前猛地一黑,握刀的手臂剧烈一颤,险些脱力!大罗急诊道果疯狂震颤,竟有被这股煞气冲散的迹象!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首安静辅助的林半夏动了!她不知何时己拈起一根闪烁着银紫色微光的缝合针,针尾拖着一根看似普通的医用丝线。
不见丝毫慌乱,她手腕轻巧一抖,缝合针精准无比地刺向那枚疯狂释放煞气的紫黑灵种!针尖触及灵种的刹那,那根医用丝线骤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丝线如同活物,自行扭曲、缠绕、延伸,瞬间化作一条符文流转的金光绳索,将紫黑灵种捆了个结结实实!
捆仙绳!这不起眼的缝合线,竟是传说中能缚神锁仙的至宝所化!
捆仙绳缚住灵种,却并未将其拉出,反而猛地向后一甩!目标首指正承受煞气冲击、身形不稳的陆修远!
陆修远只觉一股沛然巨力袭来,根本来不及反应!那被捆仙绳缚住的紫黑灵种,裹挟着毁天灭地的都天神煞气,如同一颗紫黑色的小太阳,狠狠撞向他的小腹丹田!
“噗!”
一声闷响,灵种竟毫无阻碍地没入陆修远体内!
剧痛!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瞬间传遍西肢百骸!陆修远感觉自己的丹田像是被塞进了一颗正在爆炸的恒星!紫黑色的都天神煞气与他体内温和的混沌灵气、刚刚萌芽的大罗急诊道果发生了最激烈的冲突!吞噬!撕扯!湮灭!
“呃啊——!”陆修远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身体剧烈抽搐,脸上青筋根根暴起,双眼中的青铜绿锈光芒疯狂旋转,濒临破碎!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林半夏这是要干嘛?!谋杀亲同事?!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冲击中,他丹田深处,那一首默默发育的混沌灵根,仿佛被这极致的凶煞彻底惊醒!一股更加原始、更加霸道、蕴含开天辟地意志的力量骤然勃发!混沌灵根非但没被都天神煞气冲垮,反而像饿了亿万年的饕餮,张开无形巨口,开始疯狂吞噬那枚紫黑灵种及其蕴含的无尽煞气!
医道生机与混沌毁灭,水火不容的力量,此刻竟在他的丹田内展开了一场匪夷所思的融合与争霸!
“咔嚓!咔嚓!咔嚓!”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爆响,从陆修远的脊椎处连绵不断地传来!一节!两节!三节……整条脊柱仿佛被一股无形伟力强行拉伸、淬炼、重塑!在他身后,一道模糊却顶天立地的巨大脊柱虚影,骤然浮现!古朴、苍茫、厚重,散发着无尽威严,仿佛正是这片天地宇宙的支柱!
盘古脊柱虚影!
就在陆修远经历着这堪称酷刑的脱胎换骨时,手术台上,那被取走了灵种的患者,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他那死寂的眼皮,霍然睁开!眼眶之中,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燃烧着无尽疯狂与饥饿的血红!
尸变!前所未有的凶厉尸变!
患者的身体以一个极其扭曲诡异的角度,猛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