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湖面开始起雾了。黎岚知道离开雾灯巷的时候到了，可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
“无相，你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黎岚对于自己提出的要求似乎并没有把握，他伸出的手，抬到半空又兀自收了回来。
无相没有答言，他只是一格一格的将折扇收了起来。
黎岚不傻，他知道这个动作是无相无声的婉拒。可他想问的那个问题太重要了，事关生死。
黎岚急切说道：“无相，你是无上的神灵，而我只是一个凡人。如若凡人可以跪拜乞求，那么神灵应该彰显他怜悯。”说着，黎岚单膝跪地，颔首躬身，对着无相做出朝拜之姿。
见此情景，无相顿显大惊于色。这种惊讶本不该出现在如他这般的人物的脸上，毕竟他享受过太多太多人的跪地臣服。
可无相还是沦陷了，他沉浸于这种别样的高高在上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黎岚瞥见了无相的神态，同样的疑问在其心中久久不散。
雾气开始消散了。
下一秒，一股神秘力量的将黎岚拉了起来，随后，无相打开折扇，淡笑着扇了起来。他的眼神中有着温情，宛若一个肝胆相照的兄长。
见此情景，黎岚知道神施舍了怜悯，他的嘴角带笑，仿若昭见了一段别样的人生。
黎岚问道：“无相，当我回到现实之后，我该如何活下去？”
无相笑了笑，反问道：“你是想问我要不要做那个手术？”
此问一出，黎岚瞬时便是一副惊讶神色，可惊讶背后更多的是恐惧。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用衣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有那么一双眼睛，在他眼中，你只是一个一丝不挂的人，甚至，他的目光可以穿透你的皮肉首达灵魂深处。
一切一切，不论你愿不愿意，只要他想。
黎岚沉默许久之后，开口说道：“再次见到梁医生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怎么说呢？我感觉他就像一头贪婪的野兽，他想吃了我。”
“看来，你开始适应这个世界了。”无相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随后他一脸严肃的看向黎岚，再说道：“其实这位医生的水平是有目共睹的，不过我想说现在这个手术对你的意义不大。”
“什么意思？”黎岚不解反问。
无相一声叹息，说道：“看来我说的那些话你还是没能听进去。在人的意识世界里，你脑袋里面的肿瘤是一种病症，可以通过手术去除，可归根结底，它是因为魇的存在而存在。”
黎岚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肿瘤无法通过手术根除？”
“当然，我说过，身怀恶魇之人不得超脱。”无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言辞冷漠，仿若一个死神。
黎岚愣住了，他喃喃念道：“也就是说，我还是会死？”
“死？”无相笑了起来，“你不觉得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吗？”
这样的一句话，比之世间任何别的语言都要让人绝望。
黎岚害怕了，他想到在人间与地狱之间还隔着一个雾灯巷的存在，所以他会陷在这个循环中，永世轮回，不得解脱。
黎岚绝望的叹出一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相挠了挠鼻尖，笑着说道：“那倒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是活得没有那么畅快罢了。”
“不畅快？”黎岚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中有怒，“你体会过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吗？你体会过那种时刻担心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感觉吗？”
“你不是己经找到掌控这种生活的方法了吗？”无相说话的时候，拍了拍自己左边胸脯。
黎岚自是明白无相这句话的意思，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上衣口袋里放着他的药。
无相说道：“我体会不到人间的生老病死，不过我想告诉你，有所失便会有所得，或许有一天，你会爱上这种亦生亦死的生活。”
黎岚无奈的笑了一下，说道：“曾经的我绝望到只想一死了之，哼，没想到现在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黎岚，好好体会吧！只要你释放了你身体之中的魇，你便可以解脱了。”无相的劝慰变相是对黎岚的一种指引。
黎岚问道：“下一次，什么时候再见？”
无相沉默了。
“怎么？这也算一个问题？”黎岚笑而问起。
“当然......可以不算。”无相难得开起了一个玩笑，“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会很忙，要是忙起来，我可能就顾不上你了。”
黎岚理解不了这所谓的很忙是什么意思，于是调侃着说道：“你要是担心忙不过来，就招聘几个下属呗！”
“招聘下属？亏你想得出来。”无相淡然笑起。
“你这个当老板的这么吝啬？”黎岚问道。
“老板？你在说我吗？”无相大笑起来，他的笑里有着畅快，仿若是得见了许久不见的老友。
黎岚说道：“你可不要告诉我，像你这样的存在还只是一个小喽啰。”
无相止住了笑，他若有所思的看向黎岚，随后煞有其事的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又在套我的话。”
把戏被拆穿，黎岚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如果有酒，我挺想和你喝一杯的。”
“会有那么一天的。”无相感慨的看向远方，那里的夕阳好像一首都没有变过。
又起雾了。
这些家伙像幽灵一般，它们藏在水里，混在风里，它们无处不在。
眼望浓雾缓缓将黎岚罩住，无相说道：“这一次，你先走。”
黎岚听着这句话，恍惚间，竟然有着一种温暖的感觉。他己看不到无相的身影，凭着记忆的方位，他朝那个方向招了招手，随后一头扎进浓雾深处。
这条离开雾灯巷的路不需要辨别方向，你只需要朝前不停走就可以了，浓雾之中不会有人伸出腿伴你一跤。
浓雾渐散，无相望着黎岚离去的方向，突有所感。
“为什么他身上的亡人气息在消散？难道他并不急于释放身体之内的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