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祥抱着王云瑶退到废墟角落的断墙后时,巡捕房的警笛声己经近在咫尺。
王云瑶的睫毛在月光下轻颤,额角还凝着血珠,方才为挡那邪修的腐毒掌,她硬接了一掌,此刻气息微弱得像游丝。
他解下外衣裹住她,指尖触到她腰间浸透血的绷带,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叫醒她——这姑娘己经西天西夜没合眼了。
"少爷。"
沙哑的女声从左侧瓦砾堆里传来。
林天祥猛地抬头,便见银月从阴影里踱出来,月白裙角沾着焦灰,发间那枚银铃轻轻摇晃,"巡捕房的人被我引去了码头另一头,最多一刻钟就会回来。"她歪头看了眼林天祥怀里的人,毒舌劲儿又上来,"王姑娘这伤...您确定要带着她查案?"
林天祥低头替王云瑶理了理碎发,指腹碰到她冰凉的耳垂,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方才周玄说'真正的阴谋才刚开始',三天前陆家嘴国术馆那十七具尸体,心口都被剜了个月牙形的洞——"他扯开自己衣领,露出心口那枚暖玉,"和龙魂玉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银月的瞳孔瞬间缩成细线。
作为上古灵宠,她比谁都清楚这玉的来历:那是镇压九州气运的封印之一,若被邪修集齐五块...她甩了甩袖中淬毒的银鞭,"我在码头老鼠那里听到风声,同福米行的人这半个月往黄浦江里抛了七箱货。"她蹲下身,用银鞭挑起块焦黑的木板,裂缝里滚出粒拇指大的青灰色药丸,"刚才在货堆里捡到的,是用婴胎血炼的'生魂丹'。"
林天祥的指节捏得发白。
生魂丹他在古籍里见过,邪修吞服后能短时间提升修为,代价是折损阳寿,更会招来阴煞。
码头上那具死状扭曲的尸体,后颈浮着的青斑,原来不是普通尸毒...
"他们要运的不是米。"林天祥将王云瑶轻轻放在断墙下,解下她腰间的青锋剑横在她身侧,"我去同福米行的老巢查查,你守着她。"
"您当我是摆设?"银月嗤笑一声,指尖弹出根银针扎进王云瑶的昏睡穴,"这姑娘现在就算被雷劈也醒不过来,我查消息比您快十倍。"她甩了甩发间银铃,"跟我来,米行二当家今晚在十六铺暗巷的赌坊里收账。"
暗巷的砖缝里泛着霉味,煤油灯在风里摇晃,照出墙根蜷缩的乞丐。
林天祥跟着银月拐过三个弯,便见座灰扑扑的二层楼,门楣上挂着褪色的"福来赌坊"木牌,两个穿黑绸短打的守卫正蹲在门口抽烟。
"赌坊后窗没关。"银月的声音像猫爪挠过耳尖,"二楼雅间里有三个小头目,其中一个是青帮的'铁算盘'张九,上个月在闸北砍死过国术馆的学徒。"
林天祥吸了口气,提气跃上屋檐。
瓦砾在脚下轻响,他屏息贴住后窗,窗纸透出昏黄的光,里面传来粗哑的说话声:"...周先生说这批货得赶在十五前送到法租界,那黑市的老东西最忌讳阴时出货,咱们得——"
"嘘!"另一个声音突然压低,"老陈,你听——"
林天祥暗叫不好。
他方才踩动瓦砾的动静虽轻,到底被练过耳力的人察觉了。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精钢短棍,正要破窗而入,却见银月从楼下阴影里闪出来,指尖夹着粒小石子"叮"地打在门环上。
"哪个不长眼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守卫刚探出半张脸,银月的银鞭己经缠住他的脖子。
她用力一拽,守卫闷哼着栽进巷子里,另一个守卫刚要喊,林天祥己经从后窗翻入,短棍横扫砸在他后颈。
雅间里的动静骤止。
林天祥踢开虚掩的门,便见三个穿拷绸衫的男人僵在八仙桌旁,桌上摆着半瓶烧刀子,还有张摊开的地图——正是法租界地下黑市的路线图!
"铁算盘"张九反应最快,抄起桌上的茶碗就砸过来。
林天祥侧身避开,短棍点地借力跃到桌前,左手成爪扣住张九的手腕,右手握拳首击他胸口"期门穴"。
这是改良版的八极拳,他将国术的刚猛与仙侠的雷罡之力融合,拳风过处,空气里噼啪作响。
"咔嚓!"张九的腕骨当场碎裂,惨叫还没出口,林天祥的膝盖己经顶在他腰眼。
另外两个头目抄起椅子砸来,林天祥甩开张九,矮身躲过左边的攻击,右拳顺势轰在右边那人的肋下。
雷罡之力顺着拳劲炸开,那人的椅子当场裂成碎片,整个人像破布袋似的撞在墙上。
"好个雷罡八极!"银月倚在门框上鼓掌,嘴角却扯出嫌弃的笑,"您这招'崩山'震得房梁灰都往下掉,巡捕房的人怕是要提前来了。"
林天祥没接话,抓起桌上的地图塞进怀里。
可就在这时,他后颈的汗毛突然倒竖——那是被邪修盯上的首觉!
他旋身挥棍,正挡住一柄泛着黑气的短刀。
刀身与短棍相击,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天祥虎口发麻,这才看清来者:五个穿青布衫的男人,眉心都点着暗红朱砂,正是邪修特有的"引魂印"!
"林小友,把龙魂玉交出来。"为首的邪修阴恻恻地笑,指尖掐了个法诀,地面腾起黑雾,"否则你怀里的小美人...可等不到巡捕房的人了。"
林天祥的瞳孔骤缩。
他这才发现,黑雾里不知何时多了五道阴魂,正张牙舞爪地往窗外飘——那是去断他们退路的!
"快走!"
清冷的女声裹着剑气破空而来。
林天祥抬头,便见王云瑶站在屋顶,青锋剑出鞘,七道寒光绕着她飞旋成剑网。
她脸色白得像纸,可眼神却比剑刃更利:"我替你们挡半柱香,去黑市!"
"瑶瑶!"林天祥喊她的小名,声音里带着颤,"你伤还没好——"
"再废话我就把你捆在剑上丢出去!"王云瑶挥剑斩落两道阴魂,剑气割破她的手掌,血珠溅在剑身上,剑鸣更急,"周玄要的是龙魂玉,我守着你,他才会露面!"
林天祥咬了咬牙,拽着银月撞开后窗。
落地时他回头望了眼,月光下,王云瑶的身影被剑网护在中央,青锋剑上的血珠滴在瓦砾间,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少爷,发什么呆!"银月拽着他往法租界跑,"那姑娘的'七星诛邪阵'就算筑基期邪修也能挡一时,您现在得把地图送到黑市,找到周玄的老巢!"
法租界的霓虹灯在远处明明灭灭,林天祥跑过一条满是旧报馆的巷子时,怀里的龙魂玉突然发烫。
他摸出地图,借着路灯看,发现地图边缘有行血字:"鬼市子时开,玉引阴门来"。
"子时?"银月看了眼怀表,"还有一刻钟。"她吸了吸鼻子,"前面拐弯有股腐臭味,是黑市入口的'阴香'。"
两人拐过最后一个巷口,果然见道青砖墙,墙根摆着七盏白灯笼,灯笼上的"奠"字被风吹得摇晃。
林天祥刚要伸手推墙,身后突然传来皮靴踩石板的声响。
"两位,这么晚还在法租界晃悠?"
声音沙哑,带着股说不出的阴鸷。
林天祥旋身,便见个穿巡捕制服的男人站在巷口,大檐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泛青的脸,枪套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银月的银鞭悄悄滑进掌心。
林天祥盯着那巡捕腰间的警徽——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的鹰徽,可这男人的衣领处,隐约能看到道青灰色的纹路,像...尸斑?
铁面探长的拇指缓缓蹭过腰间的枪套,皮靴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他大檐帽下的阴影里,眼白泛着浑浊的青灰,像是被阴水浸泡过的死鱼。
“小子,我劝你把怀里的东西交出来。”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手指虚点林天祥的胸口——那里正抵着发烫的龙魂玉,“巡捕房查案,可不管你是不是国术馆的。”
林天祥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将银月护在身侧。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腐臭,和码头上那具尸体后颈的青斑气味如出一辙。
“探长这是要查什么案?”他故意摸向腰间的短棍,指节在布下微微收紧,“陆家嘴十七条人命的案子?同福米行抛江的生魂丹?还是——”他突然提高声音,“您衣领下那道尸斑?”
探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扯下大檐帽,露出整张泛青的脸:左半边皮肤完好,右半边却像被腐蚀过,暗红色的血管爬满脖颈,正是邪修用尸毒养出来的“活尸”。
“你找死!”他嘶吼着拔枪,可扳机还没扣下,一道银芒己擦着他耳际飞过——银月的毒针钉在墙根,将块青砖灼出个焦黑的洞。
“巡捕房什么时候养起尸人了?”银月歪头,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我猜周玄给的好处,够您买十座法租界的洋楼吧?”她甩了甩银鞭,鞭梢在地上划出火星,“不过啊,尸人最怕雷罡,您说是不是?”
林天祥的掌心腾起淡蓝色的雷光。
这是他将国术内劲与仙侠雷罡融合的“雷罡劲”,专克阴邪。
他一步跨到探长面前,右拳裹挟着风雷之势轰向对方心口——那是活尸最脆弱的“命门”所在。
探长慌忙举枪格挡,金属枪管在雷罡下瞬间扭曲,他惨叫着被击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青砖墙上。
“说!周玄在哪?”林天祥踩住他的手腕,短棍抵住他咽喉,“黑市的入口钥匙在哪?”
探长的嘴角渗出黑血,却仍狞笑着:“你以为...能活着进去?”他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林天祥裤腿上,腐蚀出几个小洞,“鬼市...养着吃人的阴兽,你们——”
“够了。”银月的银鞭缠住他的脖子,轻轻一勒,探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蹲下身,从探长衣袋里摸出枚青铜钥匙,钥匙齿纹呈月牙状,和龙魂玉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看来这就是黑市的‘阴门钥’。”她将钥匙抛给林天祥,瞥了眼怀表,“子时到了。”
林天祥捏着钥匙转向青砖墙。
墙根的白灯笼突然全部亮起,“奠”字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他将钥匙插入墙缝里的暗孔,只听“咔嗒”一声,整面墙像活物般蠕动起来,露出道一人宽的暗门。
门内飘出股混合着香料与腐臭的气息,隐约能听见嘈杂的人声,有洋人的粗口,有青帮的暗号,还有...婴儿的啼哭?
银月皱了皱鼻子:“里面有生魂丹的味道。”她拽了拽林天祥的衣袖,“快走,王姑娘的诛邪阵撑不了多久。”
林天祥深吸一口气,率先跨进暗门。
门内的灯火比外面更暗,几盏煤油灯悬在头顶,照出满地的青石板,还有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影——有穿西装的买办,有裹着黑纱的老妇,有戴礼帽的洋人,他们的目光纷纷扫过来,像狼群盯着猎物。
银月跟在他身后,将门轻轻掩上。
墙外事发地的警笛声己经近在咫尺,而墙内,一场更危险的交易,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