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湟水河畔的军屯蓝图
公元前61年春,湟中地区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赵充国拄着藜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踏查临羌至浩亹的河谷。七十岁的老将头发己全白,却仍坚持每日步行十里,算筹在掌心磨出了包浆,每走几步便蹲下身,用杖头在沙地上划出屯田区域。
“将军,此处海拔过高,恐难灌溉。”副将辛武贤望着远处的雪山融水,语气中带着疑虑。
赵充国用算筹敲了敲脚下的土层:“非也。你看这地势,”算筹划出一道斜线,“临羌至浩亹呈阶梯状,若在高处开‘人字渠’,引雪水入沟,再以‘湟水开渠法’分渠灌溉,可覆盖公田二千顷、羌人旧田三百顷。”他忽然咳嗽起来,从袖中摸出《屯田十二便》竹简,“此策一可省漕运之费,二可固边郡之防,三可分羌人之势……”
半月后,湟水河畔响起此起彼伏的夯土声。赵充国亲率万余步兵,以每十里为一屯,设立屯长,战时为兵,闲时为农。他蹲在水渠工地上,手把手教士卒如何“依地势开沟,深三尺,宽五尺,渠底铺鹅卵石防渗漏”。当第一股雪水顺着沟渠流入屯田时,他望着士卒们惊喜的神情,忽然想起父亲当年在河西屯田时的场景——那时他还是个少年,父亲也是这样用算筹丈量土地,用犁铧在荒漠中划出希望。
“将军,羌人在对岸观望,似乎有异动。”斥候来报。
赵充国擦了擦额头的汗,望向湟水对岸的羌人帐篷:“让弟兄们继续劳作,无需戒备。”他摸出算筹,在掌心轻轻敲击,“羌人逐水草而居,我占其膏腴之地,不出半年,他们便会因牧场缩减而内乱。”
2,朝堂上的三次廷争
长安未央宫,宣帝展开赵充国的屯田奏疏,眉头紧皱:“羌人未灭,便罢骑兵、留屯田兵,岂不是示弱?”
赵充国抱病上疏,字迹力透纸背:“臣闻‘百闻不如一见’,陛下若疑臣策,恳请遣使者实地察看湟中屯田。如今田畴己辟,沟渠己通,羌人不敢近者,畏我有备也。”他附了一幅《湟中屯田实景图》,图中士卒们在田间劳作,远处烽燧与粮仓清晰可见。
朝堂上,御史大夫萧望之拍案而起:“赵充国怯战!堂堂汉军,竟要靠种地退敌?”
赵充国强撑病体,展开《羌人习性图》:“先零羌与罕、幵羌素有仇怨,我军屯田不攻,羌人必以为我要长期占据其地。”算筹指向图中三个部落的分布,“先零若攻罕、幵,我可坐收渔利;若来犯我,必因长途奔袭而饥疲。此乃‘坐山观虎斗’之策,非怯战,乃谋战。”
面对“屯田废战”的质疑,赵充国第三次上疏,以“十二利”破“十二害”:“骑兵万人月需粮万石,屯田兵自给自足,三年可省军费千万钱,此其一利;屯田兵耕战合一,既固边防又减民负,此其二利……”他向宣帝呈《粮草对比表》,“陛下请看,湟中屯田三年可积谷百万石,足供十万兵一年之需。羌人冬日无粮,春必来抢,我以逸待劳,可一战定乾坤。”
宣帝最终采纳了屯田策。次年秋,湟中屯田区“阡陌相连,仓廪渐实”,罕、幵羌相继归附,先零羌因缺粮而内乱。赵充国站在临羌城头,望着麦田中穿梭的屯田卒,对辛武贤说:“当年在烽燧里,我就想,若能用犁铧代替刀剑,该有多好。如今看来,这‘笨办法’,才是真智慧。”
是夜,他在《屯田图》上题字:“夫战,勇气也。然屯田之勇,在长远,在固本。”墨迹未干,长安传来消息:宣帝赐他“安边侯”,食邑千户。而赵充国的目光,早己投向更远处的雪山——那里,是他下一个屯田计划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