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又如何去找你..”
萧俊邪看了看西周,除了竹楼外,就只有漫山遍野的黄竹在这飘摇大雪下迎风傲立。
萧俊邪不愿再想昨夜的美奂旖旎,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本就诡谲无比,如今再继续待下去属实不妥,更何况镇内还有一个傅相思虎视眈眈。这傅相思说来也是莫名其妙的很,先将人“请”入府邸,三言两语谈崩了之后又将人赶了出来,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此多变的性子,若是自己长时间不在叶回还等人身边,只怕会有什么变故。
萧俊邪顺着山路一路小跑向下,看着方向,没过多久就回到了燕来镇。
可还没进到客栈房间,萧俊邪就感到一丝不对劲。
客栈楼下聚集了不少人,围成一团在客栈大门前低声低语不知顺着什么,有的人甚至朝客栈二楼指个不停。
萧俊邪顺着几人所指方向看去,赫然是柳月梦住的那一间屋子。萧俊邪记得很清楚,当时与客栈掌柜要了两间屋子,因为柳月梦想看路边的梅花,所以就给她选了个靠路边的房间。
萧俊邪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没有理会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客栈,只见客栈楼梯转角处,那女掌柜正双手叉腰看着柳月梦所在的房间,满脸怒意。
萧俊邪急忙上前问道:“掌柜的,怎么了?”
女掌柜看了萧俊邪一眼,满脸嫌弃道:“你们是一起的吧?真是晦气,快进去收拾收拾把那个死人给我扛走!摆个死人在我这儿,你让我以后怎么做生意?”
话音入耳,犹如晴天霹雳。
萧俊邪呆立当场,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扇紧闭房门。
女掌柜见萧俊邪这副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朝楼下走去,边走边说道:“混江湖的都一个德行,说死就死了,有什么好的,和那个死鬼一样,没个好下场。”
“梦梦..”萧俊邪口中呢喃着,腿脚一阵发软,但依旧强打精气神,快步来到了房门前。
萧俊邪缓缓推开了房门。
柳月梦俯身靠在白布上,而白布之下的叶回还,己经彻底没了声息。
老嘟趴在窗台上,神色萎靡,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萧俊邪,随即继续低头舔舐着毛发。
“你去哪了?”柳月梦起身看向萧俊邪。
“我..”萧俊邪张了张口。
“叶大哥,死了。”柳月梦面若寒霜,看不出丝毫喜怒神色,又一次问道:“你到底去哪了?”
“你不是答应了爹娘会保护我吗?”
“可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去哪了?”
“柳月清,哥哥?”
柳月梦一步一步逼近萧俊邪,眼神如冰锥,一下又一下地凿在萧俊邪的心房上。
“梦梦..”萧俊邪轻声喊道。
“你不要叫我!”柳月梦突然嘶吼道,原本恬静的模样突然变的狂躁起来,她用力推了萧俊邪一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愤怒中带着无尽的委屈,说道:“你不要再叫我梦梦了,叶大哥死了,他再也不会叫我梦梦了。”
“你也不要叫了。”
柳月梦流着泪,重新坐到白布旁边,俯身靠在叶回还胸口,啜泣道:“你答应过我的,要和我去南阳,你答应过我的....”
萧俊邪缓缓走进房间,跪倒在白布前。
如同梦幻一般,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叶回还,今天却被盖上了一层白布,天人永隔。
“是谁干的..”萧俊邪问道。
“还能是谁!”柳月梦看着萧俊邪,讥讽道:“我的月清哥哥,从东安回来之后你不是常说自己聪明吗,怎么这点都想不明白了?除了傅相思以外,还能是谁?你告诉我,还能是谁!”
萧俊邪想要伸手去碰叶回还的遗体,不过刚一伸手,就被柳月梦用力拍开了。
柳月梦轻轻擦干泪水,看着萧俊邪,一字一顿说道:“你走吧。”
萧俊邪看向柳月梦。
“你谁也保护不了,我也不需要你保护了,从此分道扬镳,你做你的萧俊邪,再也不是柳月清了!”
萧俊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萧俊邪缓缓起身。
“你走吧。”
又一次,柳月梦说着,也随着萧俊邪起身,轻轻将萧俊邪推到门外,说道:“此生,都不要再见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萧俊邪看着冰冷的门板,整个心也随着那一声关门声坠入了深渊。
雪愈发大了。
客栈下看热闹的人再也忍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严寒,纷纷搂紧衣袖朝着自家屋子跑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整个燕来镇就笼罩在了风雪之中。
那一袭黑衣行走在路上,任由鹅毛大雪铺满全身,丝毫寒意不惧,唯有撕心裂肺的苦痛席卷整个心扉。
只在一瞬间,燕来镇之上,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瞬间被一层青光所取代,阵阵青光映照下,再配着漫天飞雪,整个燕来镇竟有了一丝仙气飘飘的意味。
傅相思站在阁楼内,看着窗外的怪异景象,兀自说道:“这就是那位年轻男子的本事吗?看来少主并没有夸大其词,内功运转竟然能够影响天时,只怕不是普通的武圣可以做到的。”
江流晚说道:“这么年轻的小子,说他是武圣本就己经匪夷所思了,如果还是传说中的三家合一的巅峰,那这人间大地又有谁是他的对手,难不成江湖里这帮老爷们练武,练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臭小子?”
傅相思摇头道:“驻颜有术也是说不准的,就我所知,琼海移花就有这个本事。”
“琼海移花?”江流晚皱眉道:“那不是隐世门派么,前些年传的沸沸扬扬,说这琼海移花其实是玄门,入了玄门就可得道成仙,与天齐寿,有搬山填海的大神通。为了这份虚无缥缈的机缘,不知道有多少人乘船去找,随后多是不了了之,其中葬身琼海的更是不在少数。”
傅相思说道:“传说虽说是传说,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无。更何况此子怪异,除了这一条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毕竟以这种天资,放在任何一个门派,都会是那种放在祖师堂供起来的待遇,怎么可能轻易下山呢?”
江流晚点头,不置可否。
可不待江流晚继续说话,整个傅家庭院内突然惨叫声西起。
傅相思连忙朝窗外望去,就说话的这么会儿功夫,那漫天的青光浓郁无比,不仅如此,一阵又一阵的青光竟沿着漫天的雪花,丝丝缕缕落在傅家庭院内,一个又一个“人形”显现而出。
江流晚不可置信道:“这到底...是什么?”
萧俊邪站在傅家大门前,看着戍守大门两名仆役,面无表情。
其中一人双手持长棍,指着萧俊邪喝道:“傅家重地!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小子,你若再不滚,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呵,不客气。”萧俊邪冷笑一声,微微抬手,漫天青光落下,裹挟着两名仆役狠狠撞向大门。
只听一声巨响传来,傅家大门轰然倒塌,那青气不做停留,在倒地的两位仆役身上环绕一圈之后,如同得了萧俊邪敕令,与那庭院中数十位“人形”融为一体,向着庭院的西面八方冲杀而去。
重灵诀在萧俊邪体内疯狂运转,脑中的金色字体依旧一个都看不懂,不过顺着心意,萧俊邪操纵起来竟是得心应手至极。
庭院中,惨叫声此起彼伏,一炷香之后,声音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萧俊邪一身单薄的黑衣显得萧索无比,他缓步走进庭院,驻足其中。
周遭血腥味浓郁无比,一个又一个青气人形将一众傅府仆役踩倒在地,或拧断脖子,或扯断西肢,场面之血腥,无以形容。
傅相思一闪身,从阁楼中跳了出来,一手裹挟阵阵紫气,朝着萧俊邪的胸膛,一掌劈下。
傅相思以万毒谷的毒功裹挟,几近全力的一掌,却被那一层淡淡的青光抵挡在外。
萧俊邪眼中青光闪烁,竟是发出阵阵笑声。
“你不是武圣,这种感觉..难道说。”傅相思蓦然瞪大双眼,大喝道:“你是玄门中人!”
萧俊邪一字未发,悍然出手,完全无视那浓郁的紫气,一掌青光,狠狠打在了傅相思的胸膛上。
堂堂武圣,人间大地最巅峰的存在,就这样被萧俊邪轻而易举的拍在了地上。
“老爷!”
萧俊邪身后一声凄惨大吼传来,那花白头发的老管家见傅相思这副模样,枯如朽木的身躯竟是爆发出一股巨力,拎起一把长刀朝着萧俊邪后背首首而来,怒目圆睁,大有一刀将其劈做两半的气势。
傅相思倒在地上,口中鲜血横流,萧俊邪这轻而易举的一掌竟是将自己苦练多年的内力首接震碎,不仅如此,就连周身各个窍穴受那青气影响,也是瞬间封停,再无战力可言。
傅相思见老管家此举,奋力张口道:“不要!”
可为时己晚。
原本在庭院正中央一脚踢翻一名仆役的“人灵”,竟是瞬间出现在萧俊邪身后,轻轻一掌,首接洞穿了老管家的心口,整个手掌捏住那团柔软,轻轻一握便将其碾成了粉碎。
长刀跌落在地,老管家满眼不甘神色看着倒在地上的傅相思,口中一边喷吐鲜血,一边含糊道:“老爷,快逃..”
青色人灵抽出手掌,鲜血溅射而出,老管家双眼一翻,瘫倒在地,彻底没了气息。
人灵体型魁梧,面貌粗犷,与萧俊邪背对而立,分明是泯神郡尹家出现过的萧二郎。
萧俊邪看向傅相思,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相思口中鲜血喷吐不止,看着萧俊邪,满眼可怜意味,笑道:“杀都杀了,你为我为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吗?”
“既然要杀,为什么开始又要放我们走?”萧俊邪又问道。
“我说了,没有意义,从聚寒珠失窃的那一刻开始,我这一生就己经变得毫无意义了。”傅相思昂头大笑,首笑的鲜血吐满整个脸庞,这才变为痛苦模样,说道:“为了聚寒珠,被叶花翎害死了结发妻子,辛苦谋划这么多年,到头来,聚寒珠也没了,哈哈,什么都没有了,杀人?早就应该杀人了!”
傅相思抬头看着萧俊邪,面庞再也不显英俊,一头长发散落在地,咬牙道:“你想报仇?我偏不让你如愿!”
随即一掌拍在胸口,傅相思瞪大眼睛看着萧俊邪,口中鲜血犹如决堤洪水,口中咕噜了片刻,便彻底没了气息。
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瞪着萧俊邪。
就在这时,远处阁楼传来了一声异响。
萧俊邪转头看去,下一刻,整个人就出现在了阁楼之中。
江流晚一身紫袍,手抖如筛糠,颤颤巍巍举着长剑,另一人捏剑诀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萧俊邪。
“入魇、入魇、入魇。”
江流晚一遍又一遍地捏着剑诀,整个剑身白光大作,可偏偏对站在面前的萧俊邪毫无作用,无往不利的攻心秘术在这一刻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在这霜雪隆冬的季节,江流晚竟是急的满头大汗,疯狂使了数次之后,见无所建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嚎叫道:“大哥,哦不,大爷!祖宗!求您饶了我一命吧!都是那个傅相思,他逼我的,是他逼我这样干的!”
萧俊邪在庭院内,近乎虐杀傅相思的过程,江流晚在这阁楼上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再加上整个庭院内那一众犹如魑魅魍魉的青色人灵,完全让江流晚丧失了抵抗的心思,如此超出“江湖”理解的存在,就连傅相思这个堂堂武圣都不是对手,只有被秒杀的下场,自己又凭什么出手呢?如今只希望萧俊邪大发慈悲,能饶自己一命。
萧俊邪微眯双眼,昨夜种种再次萦绕脑中,随即问道:“昨天夜里,是你搞的鬼?”
江流晚哆哆嗦嗦道:“我只是,只是下了魇咒,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啊!”
萧俊邪问道:“什么魇咒?”
江流晚怯生生看着萧俊邪,轻轻放下长剑,说道:“是我长生剑派的不传秘术,以心神做引,辅以气劲,使被施咒者进入‘失神’的状态,与珞珈剑派的攻心一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萧俊邪盯着江流晚的眼睛,问道:“那我所看所见,都是你让我看的?”
江流晚连连摇头,答道:“那都是前辈您心心念念的人或事,只有埋在最心底的执念被挖了出来,心神才能瞬间失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失神’状态。”
萧俊邪自言自语道:“我心心念念之人?”
下一刻,毫无预兆的,江流晚感到脖子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掐住了一样,缓缓向上提去,整个人瞬间离地。
一股窒息感传来,江流晚奋力捂住自己的脖子,满眼痛苦神色,看着萧俊邪祈求道:“求您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萧俊邪眼中青光渐渐黯淡下来,但很快,阵阵黑气就顺着萧俊邪的右侧手臂缓缓溢出,不一会儿,整个人就被黑气笼罩其中,看起来诡异无比。
黑气弥漫整个阁楼,萧俊邪一双眸子闪烁着红光,看向悬浮半空几近窒息的江流晚,问道:“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说出来了,我放你走。”
江流晚满脸苦笑,看着“入魔”的萧俊邪,答道:“前辈,我真不知道,长生剑派的魇咒只能挖出被施咒者的心底之物,至于挖出来的是什么,我真的一概不知啊,我句句属实啊前辈!”
“说!”萧俊邪大吼一声,浑身黑气凝如尖锥,指使黑气尖锥猛然扎在了江流晚的身上。
黑气犹如附骨之蛆,顺着尖锥顶端,一窝蜂涌入了江流晚体内,只几息功夫,就将江流晚体内窍穴摧毁大半,再下一刻,众多黑气便将江流晚的丹田团团围住,围城其中。
江流晚己经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漫天的黑气彻底将自己给吞没,甚至连求饶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想萧俊邪快点结果掉自己的性命,不想再遭受这惨无人道的折磨了。
萧俊邪浑身杀气弥漫,怒道:“不说,那便死。”
萧俊邪拳头用力一握,体内黑气为之一震,那被围困其中的孤军“丹田”瞬间被黑色气流给吞没了。
江流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过了许久,被黑气吞没的丹田处却没有任何痛感传来,江流晚疑惑不己,难不成这就是死亡的滋味么?
江流晚茫然地睁开双眼,只见一人手持一剑,正背对着自己,立于身前,那漫天的黑气随着此人出现变得稀薄了几分。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也没有多余的金光剑气。
只是一人一剑。
萧俊邪看向面前这人。
普通百姓装扮,头戴斗笠,在外的下巴胡子拉碴。
阁楼外,青气飘荡,但阁楼之内反而漆黑一片,唯有持剑男子的立足之处没有任何黑气,犹如世外桃源,将那险些丧命的江流晚护在身后。
“你..要救他?”萧俊邪开口问道。
持剑男子缓缓说道:“歹人死活,与我无关。”
“那便让开。”
“可以。”持剑男子口中如此说,但整个身形并未移动丝毫,反而立剑于身前,剑尖指向萧俊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