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成大事者,戒骄戒躁。
殿外文武大臣齐刷刷跪于两侧,听着屏风后传来的环佩轻响,日和垂眸抚过素色衣袖上,金线织就的山茶花纹。
虽然她临朝摄政己成定局,也是背后那个只会逃避的废物自己做出的决定。
但日和一点都不怀疑,此时此刻,自己若当真果断接下朝臣递来的权柄,某个小心眼的男人指不定就要在账上记她一笔。
也罢,来一出三辞三让,才能坐实她好名声。
“诸位大人此番举动将陛下置于何地?大名只是病了几日,尔等此举,是要造反吗?!”
日和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丝帛。
“陛下,吾等忠心天地可鉴!”
“此番上奏不为私心,只为大义,还请陛下给臣解释的机会!” 左大臣作为官位最高的大臣,第一个发言的臣子自然是他,“朝中政事我等臣下自然没有资格决断,您与庆严陛下夫妻一体,火之国是您的国家,火之国的臣民自然也是您的臣民,作为一国之母,难道您能坐视火之国无人主持大局——” 他做作的发出泣音,“届时时局动荡,百姓流离,几代大名心血,恐成泡影!”
这样的做派,很贵族,很风雅,也很具备观赏价值。
非常符合贵族惯有的作风。
“这——”日和的声音染上迟疑,说话声也没有了最初的厉色,“可后宫随意干政,又将祖宗王法和本宫的名声置于何地?”
对喽,她可是受害者,是被逼上梁山的贤后,如果不是朝臣执意将权力塞到日和手上。
咱们日和性格高洁,这种后宫干政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
右大臣接上,“祖宗家法与陛下声名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三大臣就差大纳言没有发声,前两位纷纷看向大纳言。
这位虽是贵族出身却长于乡野,喜欢为平民打抱不平,同他们这些纯正的贵族格格不入。
大纳言肃着脸,“素日常闻陛下善心贤明,如今观之,莫非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
嗯嗯,两位大臣点头,一脸欣慰,大纳言竟然真的附和了他们的观点。
嗯……啊?!
由于大纳言的语速过快,当左大臣和右大臣意识到这货说了什么的时候,纷纷别过脸看像他——
谁教你这么进谏的!
左大臣反应速度极快,“花大人的意思是,陛下贤名远播,实在是很没有必要在乎他人的酸言酸语。”
右大臣捋胡子,“元大人说的是极。”
大纳言瞥了二人一眼,没有反驳,只是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想法。
“臣恭请陛下入朝!”
其余人见状也是纷纷叩拜。
“臣等恭请陛下入朝!”
日和垂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固所愿也。”
西方虽己达成协议,但涉及一国大政,权力分割远非一朝一夕。
从三位辅佐大臣确立到众臣向中宫请命就耗费一月时间,如今名义上代掌朝政的君主入朝,自然不可能草率。
当然此刻最迫切的还应当是,日和需要得到大名的圣旨,确立自身掌权的合理性,这也是众臣想要通过中宫像大名强行索取的东西。
……
“逆臣!逆臣!”
庆严等到众臣离去,才黑着脸从屏风后走出。
日和满脸担忧地主动握住庆严的手宽慰,“无论如何,我也不希望哥哥气伤了身子,主弱臣强,等到哥哥好全了,自有手段弹压反臣。”
她表现的就像完全不知道庆严的伪装。
这话说的庆严语塞。
他健康的很!
作为一个自负的男人,庆严绝对不会认为压不住臣子是自己的错误,他只会怪罪元家先代家主和继承人走得不是时候,怪罪继任的左大臣不似其父忠诚;手中权力被迫分割,他也不会认为这是他自己懦弱,放弃权柄龟缩后院的错误,只一味怪罪手下谋臣无用,朝中老臣咄咄逼人。
至于自己?庆严只是形势所迫,韬光养晦罢了!
等他收服朝臣之后,自然会让那些反对自己的家伙统统去死。
怎么收服朝臣?
难道不该是那些家伙见到庆严就为他气度所折服,纳头便拜吗?
总之很有想法和手段的庆严,面对日和的关切,哼唧一阵,“等我身体好上一些,定叫那些不忠之人自食恶果。”
庆严生怕日和对自己的计划刨根问底。
“好了日和,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堕了孤的名声。”
“娘娘时候不早了,陛下还得回宫用药。”
庆严的贴身小侍很懂眼色地上前一步,搀扶着庆严离去。
“呵——”
不堕名声?
日和轻笑一声,心中未尝不明白,庆严对她心生不满了。
可谁叫庆严就是个没本事的男人。
只是投了个好胎了,幼时有生母夜以继日地在大名耳畔吹风,少时有日和亲力亲为给他打造谦逊太子的人设。
不过,你这份幸运还是到此为止吧。
“葵,你去问问内匠寮,陛下久病未愈是否也有寝殿风水不好的影响?”
日和掩面轻叹,遮住了眼中漠然,光明正大地表演者自己的贤妻角色,“让他们请最好的阴阳师瞧瞧,定要让陛下住的舒舒服服的,若是内库小判不够,就从我私库中拨一些出来。”
葵,“是,奴婢一定让内匠寮的大人们做的尽善尽美。”
“那便好。”
日和笑着颔首,又对右手边的侍女美穗吩咐,“你去下拜帖,再准备几份厚礼,接下来几日本宫要亲自拜访那三位大人府邸。”
“除了父皇仙去时,本宫临危受命举办国丧,我毕竟没有接触过政务,涉及朝政不可马虎,还是需要先向几位大人讨教一番。”
“是,陛下。”
两名心腹先后退去,屋子里霎时就空落下来。
往日里,自己看书品茶,倒是风雅。
日和看了眼安静的屋子,倒是叹了口气,也不晓得那小祖宗在泉奈身边过得如何。
“你也会感到寂寞吗?”
千手扉间非常自然地从屋外走进来,半晌,皱着眉头,将自己的外衣披在日和身上。
“瞧你说的,难道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
你不是吗?
千手扉间的眼神中明晃晃传达出这个意思。
“那你还喜欢捂石头……”
“我是自找苦吃。”
千手扉间首接接过她的话。
“哼~”
日和白了他一眼,这小子近些日子倒是愈发放肆了。
千手扉间淡定地拿起棋子,放在桌上未完的棋盘中。
“男人果然是得到了就不懂珍惜,扉君对我是愈发不耐烦了。”
她似真似假的抱怨,如山茶娇艳的脸上流露几分伤心。
千手扉间轻笑一声,微微倾斜的脖颈处还带日和咬出来的牙印,“毕竟我是狗啊,狗就是要得寸进尺的。”
“而且日和昨晚还说了最喜欢我冷脸的样子,很有气势。”
“睡完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