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如胭脂浸染,葵陪着日和站在茶楼二层,看着她倚栏抬头,凝望天边云霞。
晚风掀起她的鬓发,露出日和光洁的侧脸,那对红眸恍惚间竟与天边流云融成一片。
午后的两次拜访结束得比预想更快,右大臣府门环叩响时,日和便己算准这场会面不过是两名演员间的心照不宣。
她清楚菊宗一郎的圆滑,这是一位几乎称得上是毫无破绽的老人。
既如此,他绝不会在晚年让菊家跌进中宫与大名的斗法。
二人只是商讨几句朝政相关的事务,日和送上谢礼便识趣地走出府邸。
右大臣目送中宫娘娘雍容华贵的身影隐没于小轿,长舒一口气。
“老爷可是哪儿不适?”跟在右大臣身后的侍从神色紧张的嘘寒问暖。
右大臣五十出头,在这个时代己经算是长寿老头了,但菊家能发展到如今规模全都仰仗于他,菊家上下都无法接受失去老爷子的可能,其中也包括了,生存全都仰赖菊家的侍从。
“老夫无碍,只是有些感慨,火之国怕是要有一番动荡喽。”
右大臣的目光远远地落在大名府方向,陛下啊,此情此景,您当真要继续毫无作为吗?
可惜大名的行为不是菊宗一郎可以干涉的。
他也并非舍小家为大家的奉献者,在庆严屡屡受挫的如今,菊家不会选择投资这艘看似华美实则摇摇欲坠的大船。
元府富丽堂皇,菊府清丽雅致,与之相较,大纳言的府邸倒是显得简朴了些。
日和卸了一身华美的装饰仅着一身小袖便踏入花府之中。
她进门的时候甚至连引路仆从都没有,径首踏入大纳言的书房。
大纳言正埋头于书卷之中,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温和却透着坚定。
日和脸上露出谦逊而诚恳的神情:“久仰花大人的贤名,今日特来向您讨教——治国之道。”
她的声音轻柔,仿佛带着一丝崇敬。
大纳言的目光扫过少女发间的木簪,时间的磨损令它看上去有些灰扑扑的,甚至连阳光洒落都引不出半丝光辉,眼神微动,“娘娘您有这份心就很好了。所谓治国之道,并非一朝一夕之功,需从长计议。”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依我之愚见治理国家最基本的要求便是稳定民心,发展生产。”
“可如何稳定、如何发展,这些都不是下官用几句言语能说清的,能教会的。”
日和认同的点头,“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因时制宜、因情施策,若是几句话就能将复杂的事务理顺,就想找到解决火之国困境的佳策,花大人敢发言,本宫都敢轻信!”
“我父曾有感于赋税过重,百姓苦不堪言,想要着手改革,却屡屡失败。本宫想要消弭父皇的遗憾,不知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大纳言沉默 ,看了她一眼,中宫陛下能有如此见解,可不似全然无知,是有备而来啊!
“因何失败,陛下真的不知吗?”
“陛下也许不记得,可臣在多年前与您有过一面之缘,”大纳言打首球,“连一支普通的木簪,一名普通的商贩都能得到您的怜惜,我相信这样宽和的陛下能为火之国带来更美好的未来。”
“所以您无需在我面前掩饰,越是深入了解,在下越是能够体会到创办慈幼院、开设书院和商行这些奇思妙想背后给火之国带来的好处,给平民带来的好处。”
“如果没有深入百姓您是无法给出如此贴合人民需求的想法,愿意深入了解那些百姓的生活,您就不会是一个麻木不仁之辈。”
大纳言非常诚恳地看着日和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在下不关心官场中你来我往的较量,只愿一生都为火之国奉献,假如您愿意提出的政令对百姓有利,我鼎力支持,除此之外,花家不会也不愿多加掺和。”
这位大人好像在向她提交免责声明。
日和听懂他的潜台词,笑中带上一丝歉意,“没想到本宫与花大人之间还发生过这样的巧合,可惜我实在没有太多印象。”
她起身自罚一杯清茶算作赔礼道歉。
大纳言是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心中装着家国,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日和想要拉拢他,几乎是不可能的,索性她也没这个想法,只要大纳言对中宫上位这件事不产生反感,便己足够。
会面结束,日和想到方才与大纳言交谈中反复提到的深入群众与因情施策,突发奇想,带着葵走进了那个熟悉的小巷。
那顶华美的轿子太过惹眼,日和无意高调出场,因此身边只带着一个侍女葵,步态轻盈地走在街道上。
当然,日和是惜命的,她是有意微服私访又不是故意离家出走,暗处的护卫自然是少不得的。
一旦有人想对这两名看似无害的弱女子动手,一个呼吸间就会被一群躲在暗处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下场可想而知。
街边的小吃、路口的服饰屋、夹缝中的茶楼和尽头的娱乐场,人声鼎沸同七八年前萧条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日和的目光扫过这些年改革后的成果,满意的点头。
她并非怀揣着悲悯众生的情怀、仅凭一腔热血便要拯救世界的圣母,廉价的同情与泛滥的善意更是从未在她的行事准则中出现过。
即便火之国的强盛是为了一己私欲,她也明白国力强大带来更稳固的权势、更广阔的资源,这些都意味着她在忍者大陆这盘棋局上拥有更大的赢面。
火之国的疆土富饶、军队强大、民众富饶,日和所图谋的一切才会水到渠成。
而在这过程中,百姓得以安居,国家得以繁荣,只是她行走在目标上,衍生出的“副产品”。
不可否认的是,就结果而言,这是一件惠及万民的好事。
日和有些沉醉于火之国这艘大船在自己掌舵下日渐繁荣昌盛之景。
“啊,抱歉,这位小姐!”
长相普通、表情憨厚的中年男人从二女身边快速穿过时,脚下溅起的泥泞,在日和的衣摆上开出几朵抽象的泥土子。
那男人说着伸出怀中手帕,就要蹲下为日和擦去污渍。
“无礼之徒!”
葵厉声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