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一中体育馆的晨光被百叶窗切割成条状，在积灰的水泥地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林羽蜷缩在器材室角落，膝盖上摊着伤痕累累的日记本。父亲从修鞋摊带回的粗麻线在他指间穿梭，将被撕碎的战术图重新缝合，泛黄的纸页间，"陈浩进攻弱点"的标题旁，新添的字迹被红笔重重勾勒：急停跳投前必向左虚晃，起跳时左脚发力占比82%。
"窸窣——"身后突然响起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林羽刚要回头，一个篮球擦着耳际飞过，重重砸在铁架上，震落的灰尘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后颈。185cm的身影裹挟着汗酸味笼罩下来，陈浩崭新的李宁球鞋故意碾过日记本边缘，鞋底的纹路将"左脚发力"几个字压得模糊："还在研究怎么出风头？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练练怎么够到篮板。"
林羽攥紧手中的修鞋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抬头望向对方膝盖处微微凸起的护具——那是上周训练时自己用"螃蟹步"逼得对方急停扭伤留下的痕迹。"快滚出来，别碍眼。"陈浩踹了脚铁架，转身时故意撞翻林羽脚边的篮球筐，橙色的球体在地上西散滚动。
上午的训练课，阳光透过气窗斜斜照在王强教练泛着油光的额头上。"林羽，你负责防守陈浩。"教练的哨声尖锐响起，场边传来压抑的抽气声。陈浩甩了甩手腕，故意在三分线外连续胯下运球，橡胶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小个子，小心被撞飞。"
当篮球离手的瞬间，林羽突然压低重心。父亲熬夜剪辑的NBA录像在脑海中闪过——那些小个子后卫用灵活脚步封锁巨星的画面，此刻化作他脚下疾走的"螃蟹步"。左右横向滑步的频率快得惊人，膝盖上母亲新缝的护膝布料摩擦出沙沙轻响。陈浩的突破路线刚向左偏移，就撞上一堵移动的城墙。
"啪！"篮球脱手而出，滚向场外。陈浩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少年，额头的汗水滴落在林羽肩头："你！"王强在场边皱眉，战术板拍在手掌上发出闷响："林羽，防守动作别太夸张！"而林羽在心底默数：第一次失误。
第二次攻防，陈浩改变策略，佯装突破后突然急停跳投。但他刚抬起左脚，林羽己经预判到起跳轨迹。少年猛地跃起，指尖几乎擦到篮球底部。陈浩仓促出手，篮球砸在篮筐前沿弹开。场边传来张磊的惊呼："好防！"王强的哨声却再次响起："防守犯规！"
"教练，我没碰到他！"林羽急切解释。陈浩却晃着被"碰"的手臂，嘴角扬起得意的笑："矮子想盖帽，先长高二十公分吧。"王强瞪了林羽一眼："再废话，去跑十圈！"
休息时，林羽蹲在饮水机旁灌水。突然瞥见二楼办公室的窗户后，教导主任李建国戴着金丝眼镜，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球场。老人的目光在他与陈浩之间来回移动，镜片后的眼神若有所思。而陈浩擦着汗从他身边走过，故意撞翻了他脚边的水杯："别把战术用在队友身上，有本事去防真正的对手。"
夕阳西下时，林羽独自留在球场加练。他反复练习"螃蟹步"的变向节奏，汗水浸透了母亲缝制的护膝裤。暮色中，他看见父亲佝偻的身影站在体育馆外张望，手里还提着修鞋工具包。当西目相对时，父亲举起了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他连夜剪辑的库里防守集锦。
林羽的喉咙突然发紧。他低头看着日记本上新添的笔记，在"陈浩心理弱点"一栏写下：急功近利，被打乱节奏后易情绪化。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他知道，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李建国将写满批注的战术分析图锁进抽屉，在工作日志上郑重写下：或许该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