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揉碎的紫纱，顺着斑驳的砖墙缓缓爬上阁楼的小窗。林羽解开护膝的绑带，镜面映出他紧锁的眉头——膝盖上青一块紫一块，最新的伤痕泛着可怖的乌青色，正是今天训练时陈浩故意用肘部撞击留下的。铁盒里的红花油散着刺鼻的药味，他蘸着棉球轻轻涂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吱呀——"木门被推开，带着纺织厂机油味的风裹着热汤的香气涌进来。母亲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鬓角的白发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发亮，指尖还沾着没洗净的线头。她刚跨进门槛，目光就死死钉在林羽腿上的伤痕，举着汤勺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瓷碗里的蛋花汤晃出细小的涟漪。
"又打架了？"母亲的声音发颤，放下汤碗蹲在他脚边。林羽慌忙扯过裤子盖住伤口："训练时不小心磕的。"话没说完，母亲己经握住他的脚踝，粗糙的手掌带着常年纺织留下的老茧，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柔。她盯着伤痕，突然红了眼眶："疼吗？"
林羽别过头去，喉咙发紧："没事。"可母亲己经起身，从衣柜深处翻出块藏青色的布料——那是她去年没舍得做新衣服的料子。"等着。"她抹了把眼睛，转身时衣角扫过门框，带落一片墙皮。
深夜，林羽被一阵细碎的缝纫机声惊醒。月光从气窗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他蹑手蹑脚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望去，昏黄的台灯下，母亲戴着顶针的身影微微佝偻。她的手指在布料间穿梭，不时用牙齿咬断线头，鬓角的白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新裁的布料上，两个迷你篮球图案己经绣好。歪歪扭扭的针脚里，藏着母亲笨拙的爱意。林羽注意到，母亲每缝几针，就会捶一捶发酸的腰——她在纺织厂站了一整天流水线，此刻却为了儿子的护膝裤熬夜。缝纫机的声响规律地响起，混着窗外的虫鸣，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晨光熹微时，林羽在书包里发现叠得整齐的训练裤。布料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膝盖处明显加厚，指尖触到柔软的海绵垫时，他的眼睛突然发烫。裤脚内侧，母亲用红线绣了个小小的"羽"字，针脚细密得像夏夜的星河。
这天训练，当林羽换上新裤子时，陈浩发出一声嗤笑："穿得这么花哨，准备去走秀？"林羽没有理会，他能感觉到膝盖被温柔地包裹着，每一次滑步，海绵垫都稳稳托住关节的冲击。当陈浩再次试图用肘部冲撞时，林羽灵活躲过，同时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加厚的护膝不仅缓冲了力道，更让他的动作比往常更加利落。
休息时，张磊凑过来："这裤子哪买的？看着就专业。"林羽摸着裤脚的刺绣，轻声说："我妈做的。"话音未落，他瞥见二楼办公室的窗户后，教导主任李建国正望着球场，手中的笔记本上画满了问号和箭头，其中一个箭头，正指向他膝盖上的护膝。
傍晚回家，阁楼的缝纫机己经收了起来。母亲坐在饭桌前择菜，仿佛昨夜的忙碌从未发生。林羽注意到她食指上贴着创可贴，想开口询问，却被母亲塞进一个温热的鸡蛋："多吃点，长身体。"
深夜，林羽又一次翻开日记本。在"家人"那一栏，他郑重写下：以前总以为，篮球是我一个人的战场。现在才明白，我的每一步奔跑，都踩着家人的牵挂。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我要带着这些爱，跑到更远的地方去。
窗外，月光如水，照亮少年坚定的侧脸。楼下传来父母压低声音的交谈，混着纺织厂夜班的汽笛声，在夜色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将小小的阁楼紧紧包裹。而在这张爱的网中，一颗篮球梦想的种子，正在悄然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