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江城裹着层灰蒙蒙的晨雾，体育馆外的梧桐树在湿气里耷拉着叶子。林羽攥着母亲新缝的护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帆布书包里那本《篮球日记》硌着后背，像是块烧红的烙铁。公告栏前挤满了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混着初秋的凉意，刺得他耳膜生疼。
"陈浩又稳坐首发！"
"张磊的三分这次肯定能出彩！"
林羽踮起脚，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上反复扫过。陈浩的名字用加粗字体印在主力控卫栏，张磊的名字紧跟其后，可首到"替补队员：无"几个字跃入眼帘，他仍未找到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潮湿的水汽在公告栏玻璃上凝结成水珠，顺着"无"字蜿蜒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看到了吧？"带着冷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浩崭新的AJ球鞋重重踩在公告栏下方的铁架上，金属震颤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185cm的身影投下巨大阴影，将林羽整个人笼罩其中，"教练早就说过，身高不到175cm的后卫就是个笑话。"
林羽感觉肩头一沉，战术板边缘划过泛红的耳尖。陈浩故意将板子拍在他背上，纸张摩擦声里夹杂着嘲讽："乖乖回去写你的日记，别耽误我们拿冠军。"周围响起哄笑，几个主力队员抱着手臂看热闹，张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别开脸。
血液冲上头顶的瞬间，林羽猛地转身。恰在此时，王强教练叼着哨子走出办公室，运动服上还沾着昨夜加班的粉笔灰。"教练！"林羽冲上前，喉咙发紧，"为什么名单里没有我？"
尖锐的哨声骤然响起，惊得众人一震。王强吐掉哨子，战术板重重拍在掌心："别浪费时间！今天训练加练体能！"他转身时，林羽瞥见战术板上"重点培养陈浩"的字迹被晨光映得发亮，旁边用红笔写着"小个子无培养价值"，墨迹未干。
"听见没有？"陈浩撞了撞林羽肩膀，"认清自己的位置。"少年踉跄半步，膝盖上的护膝硌得生疼——那是母亲连夜在布料里加了三层海绵，针脚细密得像星空。他望着王强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上周训练时，自己用"螃蟹步"成功防守陈浩五次，教练却在总结时说"华而不实"。
人群渐渐散去，林羽仍站在公告栏前。雾气打湿了校服领口，他摸出书包里的日记本，翻开夹着父亲用修鞋废料画的战术板那页。泛黄的纸页间，"破解盯人防守方案"的字迹被汗水洇得模糊，却依然倔强地挺立着。
"林羽？"张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少年慌忙合上本子，却见对方递来瓶矿泉水，"别往心里去，我觉得你..."
"觉得我什么？"陈浩的声音突然插入，他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倚在门框上冷笑，"觉得一个捡球的也能打联赛？"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王强在家长群的发言："个别队员好高骛远，建议认清现实。"
林羽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攥紧日记本，指甲在封皮上掐出月牙形的痕迹。当陈浩的笑声再次响起时，他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再破的鞋底，只要纹路还在，就能走出路来。"
晨雾渐散，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体育馆的红墙上。林羽将护膝仔细绑在膝盖上，布料上母亲绣的小篮球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转身走向训练场，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公告栏上的名单在风中轻轻晃动，"替补队员：无"几个字被阳光照得发白，却照不进少年眼底燃烧的倔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