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江城一中体育馆外的梧桐树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林羽蹲在更衣室角落，手指抚过母亲缝制的护膝裤——藏青色的布料上，两个歪歪扭扭的篮球刺绣在昏暗中泛着微光，膝盖处加厚的海绵垫被体温焐得温热。他听见窗外传来第一声闷雷，混着陈浩刻意放大的冷笑："穿成这样，是准备去拍偶像剧？"
对抗赛哨声响起时，暴雨倾盆而下。雨水砸在体育馆顶棚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林羽刚上场，就看见陈浩刻意运球绕开他的防守区域，故意在另一侧单打得分后，对着替补席扬起下巴。王强在场边挥舞战术板："看到没有？这才是主力该有的表现！"
但当张磊突然断下陈浩的传球时，整个球场的节奏骤然改变。林羽几乎是本能地启动，风驰电掣般掠过湿漉漉的地板。母亲缝制的护膝在膝盖处稳稳托住每一次急停，他接过传球的瞬间，瞥见陈浩惊愕的眼神——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个小个子的启动速度竟比闪电还快。
篮球离手的刹那，场馆顶灯在视网膜上炸开一片白光。三分线外的跳投，篮球划破雨幕般的嘈杂，空心入网！看台上爆发出零星的掌声，却被王强的怒吼瞬间淹没："瞎猫碰上死耗子！林羽，下场！"少年僵在原地，雨水顺着气窗缝隙渗进来，滴落在发烫的脖颈上。
更衣室里弥漫着汗酸味与雨水的腥气。陈浩突然将储物柜砸得震天响，金属柜门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三步跨到林羽面前，185cm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少年："别以为靠些小聪明就能赢我。"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羽膝盖上的护膝裤，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林羽挺首脊背，与对方对视："真正的赢，不是靠身高，而是..."话音未落，陈浩己猛地转身，摔门而去。但在转身的瞬间，林羽清楚地看到，对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膝——那个被他反复研究的旧伤部位。
暴雨在窗外肆虐，雷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林羽坐在储物柜前，摸出被雨水浸湿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假挡拆真空切"的战术草图才画到一半，墨迹己被洇开。他想起父亲用鞋盒做的战术板，母亲熬夜缝制的护膝，还有教导主任镜片后若有所思的目光，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羽儿？"张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才那球真漂亮..."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见林羽正用袖口仔细擦拭日记本上的水渍。少年的背影倔强而坚定，在昏暗的灯光下，护膝裤上的篮球刺绣泛着微弱的光。
深夜的阁楼里，缝纫机的声响再次响起。林羽趴在桌上，借着台灯昏黄的光晕完善战术图。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作响。他摸着护膝裤上母亲留下的针脚，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再破的鞋，只要底子结实，就能走出自己的路。"
与此同时，教导主任办公室的灯光在雨幕中格外醒目。李建国将林羽的战术图锁进抽屉，在工作日志上郑重写下：或许该给这孩子一个机会。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中，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球员时，也曾被一位小个子教练改变命运的往事。
雨还在不停地下，林羽在日记本上画下最后一笔。新战术图的角落，他用红笔写下一行小字：这不是一个人的战斗。闪电照亮阁楼的瞬间，他看见窗外的雨幕中，父亲的修鞋摊依然亮着灯，母亲的缝纫机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温暖而坚韧的网，托举着少年永不熄灭的篮球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