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的铁皮柜门在撞击声中剧烈震颤，林羽后背抵着冰凉的金属，看着陈浩染着发胶的刘海下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汗酸味，角落的饮水机正发出规律的嗡鸣，却盖不住陈浩刻意放大的冷笑。
“听说你找教导主任告状了？”陈浩的喉结上下滚动，右手突然伸出，死死攥住林羽手中的护膝裤。母亲连夜绣上的“必胜”二字还带着新鲜的线头，在陈浩指尖被揉得扭曲变形，“就凭你妈缝的这破玩意儿，还想进联赛名单？”
林羽感觉肋骨被柜门硌得生疼，却固执地将日记本往身后藏。可陈浩动作更快，一把扯过那个布满补丁的本子，封面上父亲用修鞋废料贴的战术图早己不见踪影。“没了这些小把戏，你还剩什么？”陈浩的声音里带着发现猎物弱点的兴奋，“不过是个靠耍小聪明的矮子！”
纸页被粗暴地翻动，发出脆弱的沙沙声。林羽看着那些自己熬夜记录的战术分析、手绘的球场草图在对方手中翻飞，想起父亲戴着老花镜在鞋盒上画战术板的模样，想起母亲顶针在台灯下泛着银光的深夜。他突然奋力挣脱，日记本的一角在拉扯中撕裂。
“都他妈干什么！”王强的怒吼像炸雷般在门口响起。教练手里的战术板还滴着水渍，显然刚从训练场赶来，“全体集合！临时加测三公里！”他的目光扫过林羽发红的眼眶和陈浩扬起的下巴，冷哼一声，“现在不是演校园剧的时候！”
塑胶跑道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白光，林羽的呼吸渐渐急促。汗水顺着护目镜边缘流进眼睛，咸涩的刺痛让他几乎睁不开眼。身后传来陈浩故意放大的脚步声，混着充满恶意的嘲讽：“跑再快又怎样？教练连饮水机都不会让你碰！”
林羽的手指下意识摸向裤兜，那里躺着父亲今早塞进来的纸条。粗糙的牛皮纸上，用修鞋笔记写的字迹力透纸背：“儿子，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这句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与记忆中父亲在修鞋摊的话重叠——“鞋底磨破了没关系，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要往哪走。”
他调整呼吸，膝盖上母亲缝制的护膝在每一次蹬地时都给予恰到好处的支撑。陈浩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林羽却突然加速，汗水浸透的校服紧紧贴在后背。当第二名队员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他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回头望去，陈浩正捂着左膝倒在跑道上，护具边缘渗出暗红的血迹。林羽的脚步顿了顿，却在王强的怒吼声中继续向前。可当他经过医务室窗口时，还是忍不住往里瞥了一眼——陈浩正对着镜子冰敷膝盖，手机屏幕亮着，搜索栏里赫然是“小个子后卫防守技巧”。
暮色降临时，林羽独自留在器材室。他用父亲给的修鞋线仔细修补日记本撕裂的角落，破损的纸页间，“破解盯人防守”的战术图旁，新添了一行小字：“真正的对手，不是站在对面的人。”窗外传来纺织厂夜班的汽笛声，混着远处球场的欢呼声，在渐浓的夜色里织成少年心中不灭的火种。
而此刻的教师办公室，李建国正戴着老花镜，将林羽的日记复印件与教练组的战术报告仔细比对。台灯下，老人在“建议启用”的批注旁重重画了个圈，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亮他鬓角的白发，也照亮即将掀起波澜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