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食堂，不锈钢餐盘的碰撞声与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林羽握着饭勺的手顿了顿，邻桌几个男生的对话像冰锥般刺进耳膜。
"听说教导主任要保送他去省体校？就凭那些破易拉罐训练？笑死！"
"这种关系户进省体校，不是丢我们江城的脸吗？"
不锈钢餐盘在桌面磕出清脆的声响，林羽感觉后槽牙咬得发酸。他低头看着餐盘里晃动的倒影，少年倔强的眼神正与自己对视。父亲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鞋匠的针脚越密，鞋子越耐穿。"深吸一口气，他舀起一勺青菜，翠绿的菜叶上还挂着水珠，像极了凌晨训练时发梢滴落的汗水。
"别理他们。"张磊突然在对面坐下，将一个卤蛋推到他面前，"昨天我看见陈浩偷偷在看你的比赛录像。"他压低声音，"听说王强教练也在研究你，这可不是什么坏消息。"
林羽咬开卤蛋，咸香的汁水漫开。远处，陈浩正和队友走进食堂，目光不经意间与他相撞。这一次，对方没有冷笑，而是迅速移开视线，肩膀却绷得笔首。
夜幕降临时，修鞋摊的灯准时亮起。林羽刚踏进家门，就看见父亲戴着老花镜，正在用烙铁在皮革上烫字。焦香的气息混着鞋胶味扑面而来，老人头也不抬："把书包打开。"
崭新的护踝躺在书包夹层里，皮革表面的"羽"字凹凸有致，边缘还细心地涂了防水胶。林羽的手指抚过温热的皮革，想起白天食堂里的嘲讽，喉咙发紧："爸，他们说我..."
"李主任来过。"父亲突然打断他的话，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钉子般坚定，"他说省体校教练想看你实战。"修鞋机的嗡鸣声突然加大，老人拿起锤子敲打鞋底，"明天把这个戴上，你妈缝的海绵垫又加厚了。"
林羽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那些被鞋胶染黄的指节，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哭闹着要新球鞋的模样。原来最珍贵的装备，从来不是名牌店里的光鲜，而是父母藏在针脚里的爱。
同一时间，教师公寓的窗帘后透出幽蓝的光。王强盯着电脑屏幕，鼠标滚轮在某个画面反复滑动——林羽在雨中摔倒，膝盖擦过地面的碎石，他却顺手捡起滚到脚边的易拉罐，重新摆在训练阵位上，然后继续突破。少年护膝上母亲新缝的海绵垫己经浸透泥水，却依然稳稳托住他的膝盖。
画面突然切换到更衣室的监控，陈浩偷偷将林羽送的护膝塞进储物柜，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张扬的天才后卫。王强的手指重重按在暂停键，屏幕定格在陈浩低头凝视护膝的画面，少年眼中的复杂情绪让他心脏猛地抽搐。
"爸爸！"女儿突然推门而入，粉色球鞋在地板上蹭出声响，"同学都有新款AJ，我也要..."
"先回房。"王强的声音比往常更沙哑。他关掉电脑，望着窗外的雨幕，想起李建国摔在桌上的《篮球日记》复印件——那些用修鞋笔记下的战术，那些被反复修改的训练计划，还有那句"真正的战术，在人的心里"。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省体校教练发来的消息："听说你们有个特别的苗子？老张（李建国）极力推荐，我会重点关注特训赛。"王强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雨声中，他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像极了多年前被省体校拒绝时，那个躲在更衣室里痛哭的少年。
深夜的操场，林羽正在调整训练阵位。易拉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新护踝贴合着皮肤，带来熟悉的安全感。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陈浩抱着篮球站在阴影里，校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明天特训赛...我不会放水。"
林羽转身，护膝裤上的反光条在夜色中划出银线："求之不得。"他弯腰捡起篮球，指尖触到熟悉的磨损纹路，"但打完这场，希望你能认真看看，我脚下的路。"
陈浩沉默良久，突然将一个小盒子扔过来。月光照亮盒面的"运动护膝专用冰袋"字样："你母亲缝的海绵垫不透气，训练后记得冰敷。"说完，他转身走进夜色，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林羽握紧冰袋，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掌心。远处的修鞋摊还亮着灯，父亲的身影在窗帘后晃动，像座永不熄灭的灯塔。这场关于梦想的战役，在暗流涌动中，终于迎来最关键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