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哨声刺破晨雾，王强教练的声音裹着寒意传来：“全体绕场五圈，最后三名加练折返跑！”林羽深吸一口气，右脚刚蹬地发力，突然感觉脚底一空。散开的牛皮鞋带像条打滑的蛇，将他狠狠拽向地面。
膝盖与塑胶跑道相撞的闷响在寂静的操场炸开。林羽本能地护住篮球，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翻滚，右踝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蜷缩着身子，看见断裂的鞋带在风里颤动——原本坚韧的牛皮条，此刻竟在距离鞋孔三厘米处整齐断开，切口泛着新鲜的毛边。
“装什么？”陈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放大的嘲讽，“昨天不是还说要证明小个子的能耐？”少年双手插兜站在跑道边，晨光给他的影子镀上金边，却照不进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他脚下踩着半截断鞋带，正是林羽今早用的备用皮革。
林羽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右踝传来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汗水顺着额角滴落在跑道上，晕开细小的泥点。看台上突然响起零星的哄笑，几个队员交头接耳：“早就说他是拖后腿的”“这下省得去省体校丢人了”。
“伤了就下去休息，别耽误大家时间。”王强的战术板拍在栏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老人戴着墨镜，镜片后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他转身时，衣角扫过林羽掉在跑道边的护膝——那上面母亲绣的小太阳，此刻正被路过的队员踩进泥里。
林羽咬着下唇，尝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他想起昨夜父亲在修鞋摊说的话：“再难的坎儿，咬咬牙就过去了。”颤抖着解开护膝，他撕下内衬的绷带，将受伤的脚踝缠了又缠。汗水浸透的训练服贴在后背，他望着远处正在奔跑的队员，突然发现陈浩并没有离开。
“需要帮忙？”带着凉意的矿泉水瓶突然出现在眼前。林羽抬头，正对上陈浩闪躲的眼神。少年别开脸，踢开脚边的石子：“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少个像样的对手。”他伸手时，袖口滑落，露出左腕贴着的止痛贴——正是林羽送的同款。
林羽抓住对方的手借力起身，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陈浩下意识扶住他的肩膀，触感比想象中更单薄。“为什么不喊校医？”陈浩的声音突然放软，却在触及林羽倔强的眼神时，瞬间变回尖锐，“逞能给谁看？”
“给所有觉得我该放弃的人看。”林羽单脚跳着捡起篮球，护膝裤上的反光条在阳光下明明灭灭，“你不是想看我笑话？那就盯着——我偏要跑到最后。”他咬牙迈出第一步，受伤的右脚刚着地，就疼得险些跪下去。
陈浩望着少年一瘸一拐的背影，喉咙发紧。记忆突然闪回昨夜的通话，林羽说“篮球不该是互相伤害的游戏”时，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坚定。而此刻跑道上那个倔强的身影，正用破碎的鞋带和受伤的脚踝，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痕迹。
“林羽！跟不上就滚下场！”王强的怒吼传来。老人握紧战术板的手指关节发白，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少年摇晃的背影。当林羽终于完成第一圈，踉跄着超过最后一名队员时，他听见看台上响起零星的掌声——是张磊站在最前排，用力挥舞着自制的灯牌。
“还剩三圈！”陈浩突然超过林羽，故意放慢脚步，“跟着我的节奏。”他的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规律而有力，像某种无声的鼓励。林羽的汗水滴落在他后背，晕开深色的痕迹。当两人并肩冲过终点线时，陈浩突然低声说：“你的护膝...我帮你洗干净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操场，林羽瘫坐在地上，望着的脚踝。远处，王强将揉皱的战术板塞进包里，板面上“小个子不配打球”的字迹，不知何时被雨水洇得模糊。而陈浩蹲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冰袋，嘟囔着：“下次再逞能，我可不管了。”
暮色渐浓，林羽摸出藏在裤兜的断鞋带。粗糙的皮革边缘还带着父亲掌心的温度，他突然笑了——这场意外没能折断他的坚持，反而让某些悄然生长的东西，在裂缝中绽放出更耀眼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