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顺着斑驳的砖墙爬上阁楼时,林羽正蜷缩在旧木桌前,台灯昏黄的光晕里飘着细小的尘埃。日记本摊开在膝头,被陈浩踩皱的纸页间,新添了密密麻麻的战术笔记。膝盖处传来隐隐刺痛,他低头才发现训练时被撞出的淤青,此刻己经泛出可怖的青紫色。
"吱呀——"木门被轻轻推开,带着纺织厂机油味的风裹着熟悉的气息涌进来。母亲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指尖的顶针还沾着线头。她一眼就瞥见林羽膝盖的伤痕,眉头瞬间皱成结:"又在球场上摔的?"
林羽慌忙合上日记本,扯过校服盖住伤口:"没事,就是不小心蹭到了。"话音未落,母亲己经蹲在他脚边,粗糙的手掌轻轻按在淤青处。那双手布满裂口,指甲缝里还嵌着深色的机油,却比最柔软的棉布还要温柔。记忆突然翻涌——小时候他摔破膝盖,母亲也是这样用带着机油味的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涂抹红药水。
"明天穿妈改的护膝训练裤。"母亲转身从衣柜里取出叠得整齐的运动裤,裤脚处绣着两个迷你篮球图案,歪歪扭扭的针脚里藏着笨拙的心意,"我在膝盖位置加了层海绵,摔着也没那么疼。"林羽接过裤子,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樟脑丸气息,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爱在他的书包里塞两颗樟脑丸,说是能防虫蛀。
楼下传来父亲修鞋机的嗡鸣声,混着铁锤敲击的节奏。林羽正要开口,阁楼的门又被敲响。父亲佝偻着背站在门口,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鞋胶,手里捧着那双补过无数次的安踏球鞋。父亲的身形比去年又矮了半头,背驼得更厉害了,可递鞋的手依然稳健有力。
"鞋底加了牛筋片。"父亲把鞋塞进林羽怀里,鞋底新补的橡胶泛着哑光,"比新鞋耐操。"林羽接过鞋子时,一张字条从鞋舌里滑落——泛黄的便签纸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我儿子的传球,比电视里的还好看。"字迹有些模糊,显然是写好后又反复过。
母亲突然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柔光:"你爸昨天对着电视看了半宿篮球比赛,说要学人家教练怎么布置战术。"父亲耳尖泛红,转身就要下楼,却在门口停住:"别练太晚,身子骨比球重要。"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常年修鞋吸入皮革粉尘留下的痕迹。
阁楼重新陷入寂静,只有台灯偶尔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林羽抚摸着球鞋上新添的补丁,又低头看了看裤脚的刺绣篮球。这些带着父母体温的物件,突然让他眼眶发热。日记本再次被翻开,泛黄的纸页上,他郑重地画下新的战术图——针对陈浩重心偏右的弱点,标注着"体前变向接背后运球"的突破路线。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亮少年认真的侧脸。笔尖沙沙划过纸面,在"陈浩防守漏洞"一栏,他重重写下:"没有人天生该被轻视,就像再破旧的球鞋,也能踏出自己的路。"楼下传来父母压低声音的交谈,混着修鞋机的嗡鸣,在夜色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将小小的阁楼紧紧包裹。这一刻,所有在球场上受过的委屈都变得不再重要,因为他知道,在这个简陋的阁楼里,永远有两双充满爱意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的每一步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