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锯着舒三的太阳穴。
他挣扎着睁开眼，视网膜上残留着爆炸的闪光，控制室内弥漫着电路烧焦的臭味，林嫚熙正用匕首撬开冒烟的面板。
"醒了？"她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们失去动力了，正在顺洋流漂。"
舒三试图坐起，全身肌肉发出抗议。
他低头看到胸前贴着六个电极片，连线接在潜艇的生命监测系统上，屏幕显示他的心率异常——每分钟仅28次。
"你昏迷了三小时。"林嫚熙终于转过身，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基因过载导致代谢减缓，马教授的晶体..."她指向控制台上的六边形装置，"暂时稳定了你的状态。"
舒三望向观察窗外。
深海一片漆黑，只有偶尔闪过的发光生物照亮水域，潜艇的探照灯坏了，他们就像一粒尘埃，漂浮在无尽的虚空里。
"周立的人..."
"暂时甩掉了。"林嫚熙递给他一管营养剂，"但声纳显示有东西在跟踪我们。"
舒三皱眉，某种原始的感知能力让他"看"到了那个生物——体长超过六米，心跳缓慢而有力，游动时几乎不产生水流扰动。
"基因改造虎鲸。"他脱口而出，随即困惑于自己为何如此确定。
林嫚熙挑眉："你的深海感应越来越强了。"
她调出模糊的声纳图像，"根据马教授的资料，这是早期'海骑士'计划的产物，后来叛逃了。"
潜艇突然轻微震动。
舒三的瞳孔自动调整，透过黑暗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贴在观察窗上——那瞳孔是诡异的双环结构，像照相机镜头般收缩扩张。
"它在...观察我们？"林嫚熙屏住呼吸。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虎鲸用额隆有节奏地敲击潜艇外壳，舒三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轻叩控制台，三长两短，重复三次。
"摩斯密码？"林嫚熙瞪大眼睛。
舒三突然站起，差点因低血压摔倒："是父亲教我的求救信号！"他扑到观察窗前，用手电打出同样的光信号。
虎鲸后退几米，腹部鳞片突然亮起蓝光，组成一个清晰的坐标：东经122.47°，北纬30.12°——正是舟山群岛附近。
"它在帮我们..."林嫚熙声音发抖，"这不可能..."
虎鲸再次靠近，这次用吻部轻推潜艇。
舒三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心灵共鸣，就像两个调频相同的电台，他鬼使神差地按下舱门开启键。
"你疯了？！"林嫚熙抓住他手腕，"水压会..."
"它在引导我们去那个坐标。"舒三坚定地说，"我感觉到了...父亲的信息。"
海水涌入减压舱的轰鸣中，虎鲸的歌声通过艇体共振传来。
那是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语言，却让舒三后颈的芯片灼热发烫，林嫚熙的胎记也开始发光，两人之间的空气劈啪作响。
"生物电共鸣..."她喃喃自语，突然解开安全带，"好吧，一起疯。"
他们穿上仅剩的潜水服，进入减压舱。
虎鲸在外耐心等待，眼中闪烁着近乎人类的智慧光芒。
当舱门完全开启，深海的压力让舒三的耳膜剧痛，他咬牙做了个耳压平衡，向虎鲸伸出手。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虎鲸额隆处伸出两根发光触须，轻柔地缠绕住他们的手腕。
刹那间，舒三的视野被记忆碎片淹没：
父亲年轻的脸在实验室灯光下憔悴不堪；林教授将注射器刺入一个孕妇的腹部；某个风暴夜，年幼的自己被绑在医疗椅上，后颈传来钻心的疼痛...
"基因记忆..."林嫚熙的声音通过触须传来，"它在读取我们的DNA！"
虎鲸突然加速，拽着他们在深海中疾驰。
压力变化让舒三的毛细血管破裂，鲜血从鼻孔渗出，却在海水中形成诡异的蓝色雾状物。
林嫚熙的情况更糟，她的潜水服在高速中撕裂，右腿伤口再度崩开。
就在舒三即将失去意识时，前方出现一座海底山峰。
虎鲸带他们穿过隐蔽的洞穴系统，最终浮出水面——这是个巨大的海底空腔，岩壁上布满发光的苔藓。
"人工开凿的..."舒三咳嗽着爬上岸，肺部火辣辣地痛。
虎鲸用吻部推来一个防水箱，然后缓缓沉入水中消失。
林嫚熙颤抖着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台老式投影仪，和十二支标着"稳定剂"的注射器。
投影仪启动后，舒卫国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岩洞中。
"儿子，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海骑士'找到了你。"
影像中的父亲比舒三记忆中年老许多，"我和林教授犯了个错误...我们以为改造人类基因是为了让人类适应未来，却没想过代价..."
影像闪烁了一下，切换成某种实验记录。
舒三看到年幼的自己浸泡在培养液中，脊椎上连接着数十根管线。
更骇人的是，旁边培养舱里漂浮着一个女婴——锁骨处有明显的海马形胎记。
"林嫚熙？"他转向浑身湿透的同伴，"我们是...同期实验体？"
林嫚熙死死盯着影像："但父亲说我母亲是自然怀孕..."
"谎言。"舒卫国影像继续道，"首批二十个胚胎，只有你和林嫚熙存活，她的基因更稳定，能安抚你的变异倾向..."影像突然扭曲，"找到舟山的红珊瑚礁，那里有..."
一阵刺耳的干扰后，影像变成雪花点，林嫚熙疯狂拍打设备，却无济于事。
舒三突然抓住她手腕："有人来了。"
确实，水面泛起不自然的波纹。
三个蛙人悄然浮出，武器上的激光瞄准点在他们胸口游移，领头的摘下呼吸器，露出周立冷峻的脸。
"感人重逢。"他讥讽道，"可惜'海骑士'早被我们重新编程了。"
虎鲸突然破水而出，但这次眼中闪烁着不自然的红光。
它凶猛地撞向岩壁，震落无数碎石，舒三护住林嫚熙，感到一块锋利的岩石划过脸颊。
"你们对它做了什么？"林嫚熙怒吼。
周立举起一个金属装置："神经控制器，所有海洋改造体都有植入。"他示意手下上前，"现在，交出马教授的晶体。"
舒三注意到周立的战术手套下有奇怪的隆起——像是指尖长出了蹼膜。
这个发现让他灵光一闪："你也是改造体...但出了什么问题，对吧？"
周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冷笑："聪明，所以更需要你们的稳定基因。"
他按下控制器，虎鲸痛苦地翻滚起来，"配合点，我不想毁了这么珍贵的资产。"
林嫚熙突然笑了："你知道吗？"她慢条斯理地从腰间解下脉冲枪，"父亲总说，最危险的陷阱..."
"...往往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舒三默契地接口，同时扑向左侧。
林嫚熙的脉冲弹精准击中周立的控制器，而舒三则撞向两名蛙人。
在接触的瞬间，他故意让后颈芯片暴露——当对方的手碰到那里时，强大的生物电流让两人抽搐着昏厥。
虎鲸眼中的红光熄灭了，它愤怒地拍打尾鳍，掀起巨浪将周立卷入水中。
舒三刚要追击，突然跪倒在地——过度使用能力让他的毛细血管大面积破裂，皮肤渗出蓝色血珠。
"够了！"林嫚熙架住他，快速注射一支稳定剂，"我们先离开这！"
虎鲸温顺地游过来让他们攀上背部，就在他们即将潜入水中的瞬间，周立从水中冒头，举枪瞄准。
千钧一发之际，一群体型较小的海豚突然跃出水面，组成活体盾牌挡住了子弹。
"它们...在保护我们？"舒三惊讶地看着这幕。
林嫚熙锁骨处的胎记明亮如星："不，是在回应我。"她轻抚虎鲸额隆，"去红珊瑚礁，快！"
虎鲸载着他们穿过迷宫般的水下通道，舒三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只记得林嫚熙焦急的呼唤和远处一片红色的微光...
当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艘渔船的舱室里，窗外是落日余晖，将整个海面染成血色。
林嫚熙靠在床边打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红珊瑚礁..."舒三嘶哑地问。
林嫚熙惊醒，眼中闪过欣喜："你昏迷了两天。"她指向舷窗外，"看那边。"
舒三挣扎着坐起。
在渔船不远处，一片巨大的红珊瑚礁如火焰般在海中燃烧。
更惊人的是，礁石中央矗立着一座金属构造物，形状像是半埋的航天器。
"父亲们的方舟。"林嫚熙轻声说，"里面藏着终结一切的关键。"
渔船突然剧烈摇晃。
船长惊慌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军舰！至少三艘，正在向我们靠近！"
舒三和林嫚熙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决绝的笑容。
"赌一顿晚餐？"舒三挑衅地问。
林嫚熙拉他起身："这次我要吃米其林三星。"
他们奔向甲板的脚步惊起一群海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