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铁架床的弹簧在林烬身下嘎吱作响。她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数着从输血室传出的第西十六滴葡萄糖落地的声音。霍凛藏在油纸伞骨里的氰化物，此刻正在她舌尖下缓缓融化，味道像当年父亲实验室里的苦杏仁。
隔壁病房传来霍凛砸暖水瓶的动静，他嘶吼的声音让整条走廊的伤员都支起了耳朵："救不活我媳妇，你们全都给她陪葬！"铁床腿刮过水泥地的锐响中，夹杂着医用托盘坠地的金属碰撞声，那是他们约定行动开始的暗号。
林烬把假死药压在舌根下，数着输液的滴速。当窗外柳树的影子爬上第三块地板砖时，卫生员小周红着眼眶推来装着心电图机的推车。铝制电极片贴上她胸口那刻，整栋楼突然断电，蓄谋己久的黑暗笼罩了病房。
"林工走了..."小周的哽咽在黑暗里格外真切，推车轮子碾过散落的玻璃碴，"霍参谋长，您...节哀。"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见霍凛踉跄扑到床边的身影，他颤抖的手碰到她颈动脉时，指尖在预定位置重重按了三下。
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像偷油的老鼠般若隐若现。林烬在被子底下缓缓吐掉药囊，霍凛的泪砸在她脸上，滚烫得像是刚从炼钢炉溅出的铁水。他佝偻的脊背挡住窗外视线，军装前襟沾着她事先备好的鸡血，在月光下泛着黑紫色的光。
"让我...再看她一眼..."霍凛的哽咽突然变了调，林烬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腰间轻掐，这是敌特靠近的预警。她立刻屏住呼吸，任由他掀开白布。他俯身时，带着枪茧的拇指在她锁骨上划过一道弧线，那是他们昨晚在作战图上标记的袭击路线。
病房门被推开的气流，惊动了输液架上将落未落的水珠。来人的棉胶鞋底碾过地板上的葡萄糖液，发出黏腻的声响。"陈大夫"身上的来苏水味盖不住那股熟悉的硫磺味，正是粮仓纵火案同款的助燃剂味道。
霍凛的轮椅突然卡到病床栏杆，金属碰撞声完美掩盖了林烬摸向枕下匕首的动静。假大夫冰凉的手指搭上她手腕时，她险些条件反射地扣住对方命门。
"节哀。"假大夫的普通话带着哈尔滨郊外的腔调，听诊器却刻意压在她根本没涂鸡血的右胸，"可能是...败血症引发的..."话音未落，霍凛突然暴起揪住他衣领，军刺顶住他下巴："你他妈碰哪呢？"
这出即兴发挥让林烬差点破功。假大夫白大褂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趁着两人撕扯，林烬眯眼看见他后腰别着带消音器的马卡洛夫，这种苏制手枪的枣木枪柄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当假大夫第三次偷瞄病房挂钟时，林烬的指甲在床单上抠出五个小洞。果然在等接应！霍凛突然拽倒输液架砸向窗户，玻璃破碎声如同发令枪。几乎同时，假大夫掏枪对准霍凛后心的动作，被林烬鱼跃而起的身影截断。
"诈尸啦！"假大夫的马卡洛夫走火打穿氧气瓶，爆鸣声中林烬的匕首己扎进他肩胛骨。霍凛的轮椅猛然后撞，将企图破窗而入的黑影连人带窗框拍在墙上。月光照亮那人手腕上的雪枭纹身，和粮仓帆布内侧的燃烧标记一模一样。
林烬扯断听诊器勒住假大夫脖子时，听见走廊传来五六式冲锋枪特有的上膛声。霍凛甩开假肢，藏在金属小腿里的钢丝如毒蛇般缠上第二个杀手的咽喉。被钢丝割喉的杀手倒地时，袖口滑出半张照片，赫然是林烬父亲二十年前在列宁格勒大学的合影。
"哭丧够本了！"林烬翻身下床，沾血的白被单如战旗般扬起。霍凛踹开轮椅，完好无损的左腿首接蹬碎第三个敌人的膝盖骨。他们背靠背站在满地碎玻璃中间，像两把出鞘的刺刀。
当增援部队冲进病房时，最后一个活口正被霍凛掐着脖子抵在墙上。杀手嘴角溢出的血沫浸透了伪装用的胡须，露出下巴上道陈年疤痕，那是用克格勃特制的氰化物胶囊盒烫出来的印记。
林烬蹲下拾起被踩变形的听诊器，铜膜上粘着半片烧焦的纸屑。她对着月光转动纸片，忽地笑了："老霍，这庸医开的死亡证明...用的还是咱们厂特制的密码纸呢。"
霍凛抹了把脸上的鸡血，在满室狼藉中精准找到她藏在床头柜夹层的录音带。他转身时，完好无损的右腿无意中踢翻了搪瓷便盆，这声响动让被押走的敌特猛地回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骇。
晨光照进病房时，林烬正往真被自己咬破的舌尖上撒云南白药。霍凛拎着两个铝饭盒进来，饺子香气里混着淡淡的火药味。"趁热。"他打开饭盒，底层赫然是用饺子皮裹着的微型胶卷，"三鲜馅的，跟咱们昨晚'牺牲'的电台一个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