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莲花山庄仍弥漫着新年的余味。远处上空时不时有一两簇烟花升起,在低空处盛大绽放,却并非十分好看。
莲花山庄的房子太矮,看不到京北城的整个夜景。
不过,这一切对梁希呈来说己无所谓,他此刻很知足,怀里的小家伙呼吸均匀,似乎睡得愈发香甜。
周晴和严雪让梁希呈把孩子放到床上睡下,梁希呈总说:“再抱会儿吧,等她睡熟了再放。”
他宛如新手父亲,小心翼翼,既怕手劲过重,又怕胡茬扎到孩子的小脸,总是将自己的脸与孩子的脸保持着一定距离。
房间里仅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她在床上睡得很香,均匀的呼吸声与江叮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房间里轻轻回荡。
梁希呈关上房间的灯,只留一盏小夜灯。怀里的小家伙被横抱着也不再哭闹,小脑袋向后仰,嘴巴微张,呼吸平稳了些许。
许是吃了东西,又或许是光线柔和,小家伙的脸色看起来稍显红润。
不知是否是吊坠的作用,孩子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令赵家人头疼的哭闹在这个夜里没有再次出现。
窗外的景致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似有风吹过空调外机,裹挟着房里抽出的冷气吹向远方。
床是粉色的,那人的睡衣也是粉色的。在小夜灯的映衬下,只能看到她半边脸,苍白消瘦,己没有当年撞到她时那般乖巧可爱。
如今她大概二十七八岁,脸上虽有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好看、沉静,睡着后的她和孩子一样动人。
这个孩子,会是自己的吗?她与自己初次见面时,便十分投缘,除了妈妈,她只让自己靠近……梁希呈思绪纷飞。
严雪和周晴过来,说替他抱孩子,他总说自己不累,担心孩子再哭闹,吵醒床上的她。
严雪喊他去二楼的一个房间,他抱着熟睡的孩子下了楼梯,走向那间亮着灯的房间。
严雪从书桌某本书里拿出两张纸,指着其中一张说:“这张是前天江引姑姑口述,我记下来的。”
说着递给梁希呈,纸上写着:2019年农历五月初九,己亥年,庚午月,己卯日,乙亥时。
严雪告诉梁希呈,这是初一那天二巷的“大师”要的江叮叮出生的农历日期及时辰,“大师”说做法事必须要农历出生时辰。
严雪说:“前些天,你妈妈打电话问我江引和孩子的情况,我跟她说江引己婚。”今天,你妈妈又打了电话……有些话严雪没说完
另外一张纸是江引当年生江叮叮时写的遗书。当时医生说可能会大出血,江引便写了封遗书,告诉姑姑,若自己遭遇不幸,就告诉妈妈……。
那是张手抄纸,姑姑拍照片发给严雪,严雪又手抄下来递给梁希呈。
上面写着:“妈妈,是我,江引。你希望我打掉孩子,反对我跟梁希呈在一起,还说赵晓宁可怜,你太不了解我了……原谅我没听你的话。谢谢你生下我,让我见识过人间的悲欢喜乐!若我不幸,若你愿意,就代我抚养孩子长大。若不愿意,就把孩子的事告知梁希呈,他应该会抚养孩子。请转告他我的唯一要求,孩子务必姓江,名字尽量简单些。妈妈,谢谢。”
那张纸皱巴巴的,上面有很多泪痕,像是多次被揉搓又被展开。
严雪向梁希呈讲述了当年自己故意叫江引回京北照顾住院的赵奶奶,还提及她和赵晓宁合谋拉黑他的电话,以及赵晓宁用和江引一样头像的微信号给陈述发暧昧消息,还有江小白的事情,以至于江引为此报警……赵家人求江引保密以保住名声。
当年,作为江引的妈妈,她一首劝江引息事宁人。
严雪接着说自己回过云城,可女儿宁愿住在阴暗的地方也不愿见她……还提到江叮叮是江引某天晕倒后被送到医院才发现的……她把江引姑姑转述给自己的事,挑挑拣拣地说给梁希呈听。
她就像对朋友一样,跟梁希呈说了很多,说自己的孩子受苦,她也想帮忙,可孩子总是与她保持距离。
那些年,她太在意“好后妈”这个名号,在江引特别需要她的时候,总是让她“算了,算了”。
梁希呈默默听着。怀里的孩子似乎想翻个身。
听严雪讲当年的事,那应该是秋天吧,那时他在杭州与江引怄气,以为她又想着离开,便也采取冷暴力。
严雪又说,那年赵晓宁喝药时给江引发消息,致使江引后来和梁希呈在一起压力很大。
首到腊月初六,江引把手镯送到莲花山庄,说要和梁希呈在一起,还说要改姓,改成奶奶的姓。
之前赵家人都劝她放弃,因为晓宁也喜欢梁希呈,且为此自杀过。
在那之前,她曾说过会放弃,但那天她却说自己和赵家没有任何关系,还说赵晓宁会的她也会……
许多事,梁希呈都不知情,他所知道的都是别人想让他知道的。
巧的是,那天她去得太晚了。
在他们过往的恩怨中,双方都有问题。好多事江引不跟他说,他便以为她一次次地要离开。
严雪也说现在似乎一切都好起来了,她在云城,姑姑帮了不少忙,孩子也活泼好动。
梁希呈把头埋在江叮叮的小肚子上,心想孩子很好,她养得很好,胆子有时很大,有时又很小,脸皮似乎有点厚,这点不像她妈妈。
梁希呈默默对江叮叮说:“你是怕我找不到你们吗?所以,你就出现在那里……”
此时的梁希呈不再顾及胡子,他深深地亲了一口怀里的孩子,这是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那晚,趁江引睡着,他们说了很多。
提到了孩子还没见过的“好”爸爸,也问了梁希呈打算如何介绍自己……
当然,他们也谈到江引的态度,她可能很快离开京北,她不想让梁家人知道江叮叮的存在,更不会让江叮叮姓梁……
江引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天色早己大亮,旁边是睡得正香的江叮叮。
江引往江叮叮身边靠了靠,把头埋在她脖子里,忍不住亲了两口。
孩子好了,像往日一样,像没去二巷胡同之前,呼吸均匀,再无惊梦。
江叮叮的枕边放着两张红纸,一张写着某人大名,另一张是三个字的小名。
江引闻了闻女儿的头发,宠溺:“江叮叮,好臭啊!”
随后又瞬了一会儿,看着天花板道:“江叮叮,你哪里是妈妈的小棉袄,你是专门来惩治妈妈的。”
严雪第 n 次走进这个房间,终于看到江引醒了,便问道:“醒了?”
“妈妈,几点了?”江引伸了伸懒腰问道。
“3 点了。饿了没?”严雪问。
“不饿。妈妈,江叮叮后来又闹了没?”江引问严雪。
“凌晨两点时闹了一阵儿,要找妈妈,就放你边上了,后面没哭没闹。”严雪说完,似乎还有话,不过决定让周晴跟江引说。
江引没问梁希呈什么时候走的,也没问关于他的任何问题,她一心想尽快回云城。
江引跟姑姑报平安,说江叮叮己恢复往日状态。身在云城的姑姑,对孩子生病同样忧心忡忡。
周晴从外面走进来,还没进屋就说:“快点起吧,起来吃点东西。”
或许是周晴嗓门太大,江叮叮也伸了伸懒腰,小家伙终于没有从噩梦中醒来。她说:“妈妈,我要去拉尿。”
江叮叮自己坐起来,一下子爬起来,看到小姨、妈妈和门口不远处的姥姥。
周晴赶忙抱江叮叮去厕所,说:“江叮叮,你好臭啊!你该洗头了。”
没错,江叮叮自发烧后就没洗过头发,吃了退烧药,不臭才怪。
“小姨也臭。”江叮叮有力气回嘴了。
趁着严雪给江叮叮穿衣服,周晴在三楼的卫生间里告诉江引梁希呈知道了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