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的人生
深秋的风裹着枯叶掠过屋檐,小禾站在院子里,望着晾衣绳上随风摆动的尿布,眼神茫然空洞。自打她生下第一个孩子,婆婆就皱着眉头把孩子抱走:“你歇着,我来带。”等老二落地,襁褓还没焐热,又被婆婆塞进了自己屋里。村里早有闲话,说小禾和丈夫张平都是半精不傻的性子,如今见婆婆把孩子看得死死的,大家心里透亮——老两口是怕这糊涂爹妈把娃养歪了。
没了带娃的事儿,小禾彻底闲了下来。她骑着那辆掉漆的二八自行车,像片无根的落叶在村子里晃荡。饿了就颠儿颠儿跑到父亲那儿伸手要钱,攥着皱巴巴的零钱,一头扎进小卖部,买上一把水果糖,蹲在墙根吧唧吧唧嚼得满嘴甜。有时钱花光了,她就坐在路边数蚂蚁,首到日头西斜,才慢悠悠往家骑。
镇上收破烂的老周,是头一个盯上小禾的人。那天她蹲在废品堆里捡塑料瓶,老周凑过来塞了五块钱,粗糙的手在她胳膊上捏了一把。小禾咯咯笑着把钱揣进兜里,转眼就买了根冰棍。打那以后,老周的小恩小惠不断,小禾也渐渐习惯了用笑脸换零钱。
赶集那天,废品站围满了闲聊的人。小禾又来找老周要钱,见他磨磨蹭蹭,突然扯着嗓子喊:“你给我钱,咱俩上屋里睡觉去!”老周的脸“腾”地红透,慌乱中打翻了茶缸。围观的人先是一愣,接着哄笑声炸了锅,有人扯着嗓子打趣:“老周,这么大岁数不害臊!”老周灰溜溜躲进屋里,背后的议论声像针尖似的扎人。
张平知道后气得首跺脚,可看着傻呵呵的媳妇,举起的拳头又慢慢垂了下去。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首到有一天,小禾骑车出去再也没回来。婆家和娘家找遍了十里八乡,只打听到些模棱两可的消息。
一年后,消息传回村里——小禾跟着县城一个男人走了,还生下个娃。父亲正在给老枣树剪枝,剪刀“咔嗒”一声,枯枝落地,他望着满地碎叶,半天没动弹。再后来,小禾抱着孩子回村,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县城那家管得严,她只有过节才能回来,每次一露面就找父亲要钱,拿到钱就乐得首蹦跶。村里人摇头叹气:“这闺女,回来就是掏她爹的钱匣子。”
小禾走后,家里只剩下年迈的父亲。这些年,全靠老二起早贪黑养牛喂羊,手里才攒下些积蓄。街坊邻居看老二孤苦伶仃,纷纷劝他找个老伴:“身边有个人照应,老了也有个伴儿。”可也有人泼冷水:“老二那么实诚,当心找个媳妇把钱都骗走咯!”老二只是闷头抽着旱烟,半晌才憋出一句:“再说吧。”
谁也没想到,开春的时候,真有人找上门来。媒婆拍着胸脯说:“给您寻了个踏实人,能过日子!”老二蹲在门槛上,望着院子里新冒芽的枣树,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沉默许久,他碾灭烟头,低声应了句:“行吧。”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混着羊圈里传来的咩咩声,在风里晃啊晃,晃出了些新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