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谦是被一阵尖锐的耳鸣声吵醒的。他睁开眼时,视线里全是模糊的重影,就像有人在他眼球上抹了层凡士林。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时不时闪烁几下,在视网膜上留下青紫色的残影。
"嘿,睡美人终于醒了。"
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从右侧传来。韩知谦艰难地转动脖子,听到自己颈椎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每转一寸,后脑勺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像是有人在他头骨里塞了块烧红的炭。
床边蹲着个穿战术背心的外国壮汉。这家伙少说有两米高,胳膊比韩知谦的大腿还粗,金棕色的络腮胡里夹着几缕灰白,正用粗壮的手指划拉手机屏幕。防弹插板在他胸前勒出两道明显的凹痕,黑色作战服上沾满了可疑的深色污渍。
韩知谦想说话,但喉咙里像是塞了团砂纸。他试着抬起手,发现手背上插着输液针,透明的软管连着挂在架子上的淡黄色液体。输液袋上没有标签,只在角落印着个小小的"KNG"字样。
"水..."这个字刚挤出声带,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穿白大褂的女护士慢悠悠地晃进来,橡胶鞋底在地板上蹭出黏腻的声响。她左手端着不锈钢托盘,右手垂在身侧,五指不自然地蜷曲着,指甲盖泛出诡异的青紫色。白大褂下摆沾着大片己经干涸的血迹,呈现出铁锈般的棕红色。
美国大汉突然把手机塞进腿包。韩知谦注意到他后腰上别着把手枪,枪柄上缠着防止手滑的医用胶布。护士走到床尾时,大汉的右手悄悄摸上了枪套。
"体温正常了。"护士的声音像是从空罐头里传出来的,带着金属质的回音。她弯腰查看输液袋时,后颈处露出几块硬币大小的红斑,表皮己经脱落,露出下面蜂窝状的肉质结构。
韩知谦的瞳孔骤然收缩。在消防站见过的那种鳃状裂口,正在护士的颈动脉位置规律开合。
大汉的动作快得惊人。他拔枪的瞬间,韩知谦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轨迹。格洛克19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第一发子弹掀翻了护士的发髻,假发套飞出去撞在墙上,露出底下光秃秃的头皮——那上面布满六边形凸起,每个凹坑里都嵌着颗芝麻大的复眼。
护士的身体像折断的尺子般向后弯折,白大褂从背后裂开,两片锃亮的鞘翅"唰"地展开,边缘带着锯齿状的骨刺。她的嘴部向前突出,变成一根中空的吸管状口器,尖端滴落的黏液在地板上烫出一个个小坑。
"操他妈的瓢虫人!"大汉骂了句脏话,第二枪打在护士张开的翅膀根部。黄绿色体液溅在床头柜上,腐蚀得塑料杯首冒白烟。
韩知谦想躲,但输液管缠住了他的手腕。他眼睁睁看着护士用六条节肢状的后腿爬上天花板,鞘翅震动时撒下大片磷粉,闻起来像烧焦的指甲。
大汉一个箭步冲过来,扯掉输液针时带出一串血珠。韩知谦被他像扛面粉袋似的甩到肩上,视野顿时天旋地转。余光瞥见护士正从天花板俯冲下来,口器瞄准了他的后颈。
第三声枪响几乎震破韩知谦的耳膜。子弹从护士的口器贯入,后脑勺穿出,带出一蓬粘稠的绿色浆液。大汉踹开防火门的力道震得韩知谦内脏移位,他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在大汉的战术背心上。
走廊上横七竖八倒着穿病号服的尸体。有个老头胸腔大开,肋骨间粘着层蝉翼般的薄膜,随着通风系统的气流轻轻颤动。更远处,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正用手术刀切割自己的脸皮,露出的肌肉组织上爬满了珍珠大小的虫卵。
"青龙三分队,撤退!敌袭!"大汉对着领口的麦克风吼叫,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他扛着韩知谦冲向紧急出口,作战靴踩在血泊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在经过护士站时,韩知谦看见台面上摆着的病历本。最上面那页写着他的名字,诊断结果栏里用红笔潦草地写着"KNG-7型寄生体,潜伏期72小时"。纸页边缘沾着个清晰的指纹,指腹位置己经变成了半透明的虫壳质地。
大汉突然急刹车。前方消防通道里传来密集的窸窣声,像是成千上万只蟑螂在同时爬行。他骂了句脏话,调转方向冲向电梯井。电梯门大敞着,轿厢地板上积了层混着虫卵的黏液,天花板的应急灯管上挂着几个茧状物,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
"抓紧了!"大汉猛地扯开通风管道的格栅,把韩知谦像塞行李似的塞了进去。通风管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韩知谦的手肘撞到管壁时,粘了一手湿漉漉的红色粉末。
大汉紧随其后爬进通风管,反手用战术胶带封住了格栅。几乎就在同时,走廊尽头涌来一片黑压压的阴影。那是上百只类似护士的变异体,它们鞘翅摩擦发出的高频声波让通风管剧烈震颤。
韩知谦的视线开始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大汉从腿袋里掏出个金属圆球,上面印着"皎月重工-声波震撼弹"的字样。圆球滚落时,他恍惚听见大汉说了句:"欢迎加入这里,菜鸟。"
然后世界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