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谦是被一阵剧烈的颠簸震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装甲车的后车厢里，身下垫着张散发着汗臭味的军用毛毯。车厢顶部的LED灯管忽明忽暗，在金属内壁上投下摇晃的光斑。
"哟，睡美人终于舍得醒了？"
那个美国大汉就坐在对面，这会儿摘下了战术头盔，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金棕色卷发。他正用军刀削着个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到地板上。刀尖上沾着些暗红色的痕迹，不像是果汁。
"水..."韩知谦的嗓子干得冒烟。
大汉从脚边的保温箱里掏出瓶矿泉水扔过来。韩知谦接住时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上多了个金属手环，上面刻着"Circle-青龙"的字样。
"凯登·米勒。"大汉用刀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名牌，"青龙三分队突击手，前海豹六队的，现在专门收拾那些恶心的虫子。"他咧嘴一笑，露出颗镶着微型骷髅的金牙，"你昏迷的时候我可帮你挡了三波瓢虫人的袭击，记得请我喝酒。"
装甲车突然急刹车，韩知谦差点从长椅上滚下来。凯登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动作熟练得像拎只小猫。车厢后门"咣当"一声打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韩知谦眯起眼睛，看到个纤细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
"就是他？"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韩语口音。
韩知谦用手挡住阳光，这才看清来人。那是个二十出头的亚裔女孩，穿着贴身的黑色作战服，左臂上缠着印有八卦图案的绷带。她扎着高马尾，发梢染成银白色，腰间别着两把造型奇特的短刀，刀柄上缠绕着写满符咒的布条。
"李秀妍，昆仑镜特派员。"女孩跳上车厢，作战靴踩在金属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响。她凑到凯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韩知谦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韩语词汇："测试"、"潜力"和"龙血"。
凯登吹了声口哨，拍拍韩知谦的肩膀："菜鸟，你走运了。这位大小姐可是很少亲自来挑人的。"
李秀妍蹲到韩知谦面前，她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像是某种猫科动物的眼睛。"韩知谦先生，"她的普通话带着点朝鲜族的腔调，"青龙突击部队第西分队正在组建，你愿意成为第一个队员吗？"
韩知谦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金属环，上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细小的数字：7.62%。这个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增长。
"我...需要考虑一下。"韩知谦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想起消防站里那些变异的前消防员，想起医院走廊上胸腔长着薄膜的老头。手腕上的数字跳到了8.03%。
李秀妍没有催促。她从战术腰包里掏出个东西——是韩知谦在逃亡时摔碎屏幕的手机。屏幕上还留着最后那条未读的语音消息，发送时间是三天前的凌晨两点十七分。
"我们在清理医院时找到的。"李秀妍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密码是六个8，对吧？"
韩知谦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输入密码时输错了三次，第西次才成功解锁。母亲的语音消息自动播放，扬声器里传出熟悉的唠叨："谦谦，你爸从老家带了土蜂蜜..."
背景音里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接着是父亲变了调的喊声："快关——"语音戛然而止，最后半秒是某种粘稠物体蠕动的声音。
韩知谦的视线模糊了。他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喉咙里挤出几声不成调的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凯登不知何时己经退到了车厢角落，正用军刀在车厢壁上刻着什么图案。
"他们...他们连尸体都没留下..."韩知谦的声音支离破碎，"那个怪物...那个蜗牛..."
李秀妍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韩知谦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某种草药的苦涩。"黑色陆贝，"她低声说，"学名Teredo Navis，原本是腐蚀船底的海洋生物。卡托拉基因把它和非洲岩蟒的基因融合了。"
韩知谦抬起头，发现李秀妍的琥珀色瞳孔里泛着微光。她指向手机屏幕："你母亲最后那句话，是让你活下去。"
手腕上的数字突然跳到了15.89%。韩知谦感到一阵灼热从手环处蔓延开来，像是有人在他血管里注入了液态的火焰。凯登猛地站起身，军刀"锵"地一声出鞘。
"要来了。"李秀妍迅速后退两步，从腰间抽出一张黄纸符咒，"韩先生，你的身体正在适应龙血血清。"
剧痛让韩知谦蜷缩成一团。他感觉自己的骨骼在生长，肌肉纤维像被撕开又重新编织。视野边缘泛起血红色，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嗡鸣声。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听到凯登在对讲机里大喊："准备镇静剂！他的适配值突破20%了！"
韩知谦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手臂上浮现出的鳞片状纹路，那些青灰色的斑块正沿着血管的走向蔓延。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去算命，算命先生说他是"青龙命格"。当时母亲笑得前仰后合，说这种老套的骗术连三岁小孩都唬不住。
剧痛中，韩知谦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李秀妍的手腕："我加入。"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低沉，像是另一个人在借他的喉咙说话，"但有个条件——我要亲手宰了卡托拉基因的负责人。"
李秀妍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细线。她转头看向凯登，后者正从金属箱里取出支装有荧光绿色液体的注射器。"告诉他条件。"凯登咧嘴一笑，金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反正那帮疯子迟早要收拾。"
当针头刺入颈动脉时，韩知谦听到母亲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这次说的不是普通话，而是她老家的方言："活着回来，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