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码头的晨雾还未散尽,三百余名漕运商会成员己将栈桥围得水泄不通。麻布短打的船夫与锦袍玉带的商人挤作一团,抗议声浪盖过了运河的浪涛。商会代表孙长庚站在船头,望着岸边飘扬的漕运司令旗,攥着联名信的手不住发抖——那上面,还沾着他女儿被拽落的发簪。
“萧瑾独揽漕运,抽三成税银!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他展开信纸,声音穿透薄雾,“诸位兄弟,朝廷律法写得明白,漕运乃天下公器,岂能让他一人...”
“公器?”冷笑突然从栈桥尽头传来。五十名黑衣侍卫排开阵型,为首的正是萧瑾的贴身护卫陈九。他把玩着手中的淬毒匕首,刀刃在朝阳下泛着幽蓝:“孙老板,三殿下的耐心可不像运河水,流不尽。”
人群骚动起来。绸缎行的吴掌柜挤到前排,脖颈处还留着前日被鞭打的血痕:“陈九!你不过是萧瑾的一条狗!我们联名上书朝廷,看他...”
“上书?”陈九突然甩出铁索,缠住吴掌柜的脖颈猛地一拽。商人惨叫着扑倒在地,铁索勒进皮肉的闷响让众人瞬间安静。陈九踩着对方后背,匕首抵住他的太阳穴:“知道周万贯怎么死的吗?他女儿的尸体,现在还泡在运河里喂鱼呢。”
孙长庚脸色煞白,想起前日深夜收到的包裹——浸着水渍的绣花鞋,还有半缕带血的青丝。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萧瑾草菅人命,天理难容!今日我们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
“拼?”陈九突然大笑,挥动手臂。埋伏在货栈后的弓箭手齐刷刷现身,弓弦拉满的声响让人心惊。他俯身贴近孙长庚耳畔,吐字如冰:“孙老板,看看你身后。”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二十艘漕船不知何时己堵住码头出口,甲板上站满手持强弩的士兵。更骇人的是船头悬挂的麻布袋——血水正顺着袋口滴落,在河面染开暗红的涟漪。
“三日前,不肯归顺的盐帮。”陈九用匕首挑起吴掌柜的下巴,“昨日,抗命的米商。”他突然将匕首狠狠刺进对方大腿,惨叫声中,血花溅上了漕运司的旗帜,“下一个,是谁?”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有人试图逃跑,却被黑衣侍卫拦住去路;有人捡起船桨反抗,立刻被乱箭射倒。孙长庚望着染血的联名信,突然想起女儿临走前说的“爹爹要小心”,眼眶瞬间通红。他抓起船锚上的铁链,怒吼着冲向陈九:“狗贼!我跟你拼了!”
“找死!”陈九侧身躲过,铁索缠住孙长庚的脖颈猛地一勒。老商人双脚离地,喉间发出咯咯声响。就在这时,一艘画舫破浪而来,金丝绣帘后传来熟悉的笑声:“孙老板,何必自寻死路?”
萧瑾倚在雕花栏杆上,翡翠扳指折射着寒光。他抬手示意,陈九松开铁索。孙长庚瘫倒在地,剧烈咳嗽着。萧瑾展开一卷文书,声音不疾不徐:“看看这个。”
文书飘落,露出烫金的“漕运商会副会长”任命书。萧瑾笑道:“只要你归顺,昔日的漕帮产业尽数归还,还能拿漕运分红。”他突然变脸,寒声道:“若执意反抗...”画舫甲板上,两名侍卫押出个少女——正是孙长庚失踪的女儿。
“不!”孙长庚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侍卫踩住后背。萧瑾摇着折扇,看着运河上漂浮的尸体:“孙老板,是要你女儿活命,还是要这封废纸?”
死寂笼罩码头。孙长庚望着女儿含泪的双眼,颤抖着伸手抓住任命书。周围的抗议者们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棍棒纷纷落地。绸缎行的少东家突然跪地,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愿加入漕运司。”
“识时务者为俊杰。”萧瑾满意地挥手,侍卫放开了少女。他扫视着众人,声音冰冷:“明日正午前,各商会必须派人签署契约。若再有人敢闹事...”他指向运河中翻涌的血水,“这里就是归宿。”
画舫缓缓驶离,留下满地狼藉。孙长庚抱着女儿痛哭,而吴掌柜的尸体,正随着波浪撞向码头的木桩。远处,其他商会的船只悄悄升起漕运司的旗帜。这场反抗,在鲜血与威胁中,迅速归于死寂。
当夜,萧瑾在画舫中收到户部传来的密信。萧钰己将漕运亏损的罪名成功栽赃给萧翊的人,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即将递入朝堂。他把玩着孙长庚交回的联名信,将其投入铜盆:“陈默,告诉萧钰,做得不错。”他望向运河上漂浮的尸体,嘴角勾起冷笑,“权力的路,本就该用血来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