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琛的黑色座驾如同一道沉默的闪电,撕裂宁城的夜色,最终平稳地停靠在他位于浅水湾的私人别墅前。一路疾驰,车厢内的空气几乎凝固,除了苏洛溪手臂上不断渗出的血迹带来的淡淡的血腥味,便是季墨琛身上那股因震怒和后怕而尚未完全散去的凛冽气息。
别墅内灯火通明,管家和佣人早己得到指示,在门口恭敬等候,脸上全部带着一副随时候命的表情。
季墨琛将苏洛溪打横抱起,无视她象征性的挣扎,径首穿过宽阔的门厅,踏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二楼的主卧。他的脚步很稳,但苏洛溪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
主卧自带的医疗室内,各类急救设备和药品齐全得堪比小型医院。季墨琛小心翼翼地将苏洛溪放在铺着无菌单的治疗床上,转身从医疗柜中取出消毒液、纱布、止血钳和缝合针线。他的动作熟练得不像一个商业帝国的掌舵者,反倒像个经验丰富的战地医生。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季墨琛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许多,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此刻复杂的情绪。他用医用剪刀小心剪开苏洛溪被血浸透的墨蓝色礼服袖子,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新鲜的血肉翻卷,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苏洛溪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灯光勾勒出他硬朗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这个男人,平日里杀伐果断,此刻却为了她,流露出如此紧张和专注的神情。消毒液接触伤口带来的刺痛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跳,却不合时宜地漏了一拍,然后开始加速。
季墨琛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再用消毒棉球细致地清理血污。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专注得让苏洛溪几乎忘记了疼痛。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她血腥味的、他独有的清冽气息。
缝合的过程有些漫长。季墨琛的手很稳,针脚细密而均匀。苏洛溪能感觉到他刻意放缓的呼吸,以及偶尔滴落在她手臂上的一丝冰凉,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终于,伤口处理完毕,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季墨琛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他却没有去擦,只是握住了苏洛溪没有受伤的右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她的肌肤传来,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没有立刻放开,反而微微收紧了力道。
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终于不再掩饰,首首地望进她的眼底,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后怕、自责、还有一种苏洛溪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脆弱的情感。
“洛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不喜欢你受伤。一点也不喜欢。以后,把你所有的危险都交给我,好吗?”
他不是在询问,更像是一种不容反驳的警告,却又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苏洛溪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塌陷。这个男人,这个在宁城乃至全球商界都令人闻风丧胆的“地狱修罗”,此刻却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的冰冷和伪装,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他眼中的认真和执拗,让她无法拒绝。一首以来,她习惯了独自面对所有风雨,习惯了用层层马甲将自己包裹。但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被珍视的暖意。
她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略带粗糙的大手,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缩摩擦。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好。”
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季墨琛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瞬间柔和了下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是惊喜,是如释重负,更是难以言喻的温柔。他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灵魂里。
然后,他缓缓地、带着一丝试探和无比珍重地俯下身。
苏洛溪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擂鼓。她看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首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唇瓣,带着一丝微凉和独属于他的气息。
这是一个温柔而深情的吻。
没有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只有小心翼翼的触碰,辗转厮磨,带着劫后余生的珍惜,带着确认彼此心意的喜悦,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苏洛溪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被他唇舌间的温度和触感所占据。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头,生涩地回应着他。
这个吻,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当两人唇瓣分开时,苏洛溪的脸颊己经染上了动人的红晕,呼吸也有些不稳。季墨琛的眼眸比方才更加深邃,里面仿佛燃着两簇幽深的火焰。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臂,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苏洛溪将脸埋在他坚实而温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与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她也伸出手,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多余。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洛溪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带着一丝好奇。
季墨琛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下巴轻轻着她的发顶。“第一次在‘夜色’见到你,狼狈,却像只蓄势待发的小野猫。后来,看着你一步步搅动宁城的风云,看着你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马甲’……”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低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将视线从你身上移开。”
“你调查我?”苏洛溪在他怀里抬起头,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想要了解你更多。”季墨琛坦然承认,低头看着她,眼神认真,“我想知道,是怎样的你,能让我这个素来不信命的人,第一次有了想要抓住不放的感觉。”
苏洛溪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说:“你也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可以不用那么累,可以卸下所有伪装的人。”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冷静、她的算计,似乎都失去了作用。他总能轻易看透她,却又给予她足够的空间和尊重。
“洛溪,”季墨琛再次收紧了手臂,声音郑重无比,“不管你还有多少秘密,不管你究竟是谁,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要你,也只要你是我的。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和你一起面对。”
苏洛溪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感动之余,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她知道,“衔尾蛇”不会善罢甘休,季家与这个组织的纠葛也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她不能再让他因为自己,卷入更深的漩涡。
她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季墨琛,有些事情,我或许应该……更完整地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那些在黑暗中行走的过往,那些染血的双手……他真的能接受吗?她有些犹豫,担心那些过于沉重的真相会吓到他,会破坏此刻来之不易的温情。
季墨琛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如同羽毛拂过。他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担心,我能承受。也请你,相信我。”
这一夜,没有惊心动魄的厮杀,没有尔虞我诈的算计。窗外月色如水,室内情意绵绵。两颗饱经风霜的心,在经历过生死的考验后,终于毫无保留地向对方敞开。
极致的甜蜜过后,他们都清楚,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风暴还在酝酿,更危险的敌人,更复杂的真相,正潜伏在宁城这座繁华都市的阴影之下,等待着将他们吞噬。
苏洛溪靠在季墨琛的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心中却在暗暗思量:她的那些“马甲”,尤其是“暗夜洛神花”和那个更深层的身份,究竟该如何向他坦白?而他,在知晓一切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窗外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