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年的立秋日,未央宫前殿的蟠龙柱缠满茜素红纱,霍去病跪在冰凉的青玉阶上,盯着眼前三寸处镶金砖缝里挣扎的蚂蚁——这可怜虫正试图拖动比他身躯大十倍的饴糖渣,像极了朝堂上那些扛着象牙笏板的老臣。
"骠姚校尉霍去病,斩首八千九百级,缴休屠王祭天金人..."黄门侍郎的唱诵声在霍去病耳中化作嗡嗡蚊蝇。少年偷眼瞧见李广将军的朝靴正在右前方打拍子,靴跟上沾着的马粪,还是三日前校场比试时自己故意溅上去的。
"封冠军侯,食邑二千五百户!"最后这声唱喝惊飞了殿角的白颈鸦。霍去病腕间玛瑙链突然发烫,红光透过玄色朝服映在地砖上,竟勾勒出焉支山地形图。少年叩首时,瞥见自己掌心赤色弓纹己蔓延至虎口,与汉武帝腰间睚眦玉佩的纹路如出一辙。
"谢陛下!"霍去病起身的姿势像极了豹子伸腰,惊得太常卿手里的侯爵金印差点脱手。这方寸金印雕着踏燕天马,本该庄重威严,偏被少府匠人添了道俏皮的马尾纹——正是霍去病亲手刻的"防伪标识"。
赐服仪式更显荒唐。当十八名宫娥捧着赤绶紫绶鱼贯而入时,霍去病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玛瑙链红光暴涨间,织室令精心缝制的玄端礼服竟"刺啦"裂开背缝,露出少年脊梁上狰狞的箭疤。御史中丞当场昏厥,霍去病却扯着裂帛嘀咕:"早说这劳什子不如皮甲舒坦..."
"接着!"汉武帝突然掷来一物。霍去病凌空接住,发现是枚青铜虎符,虎睛处嵌着的玛瑙珠与自己腕链如出一辙。刘彻的冕旒微微晃动:"河西走廊的沙子,可还塞牙?"
少年将军咧嘴一笑,虎符在指尖转出残影:"臣拿它当弹弓子使,能打落匈奴人的门牙!"满堂哄笑中,李广的朝笏啪地折断——老将军突然发现虎符背面刻着行小字:"如朕亲临,可斩贰师"。
宴席设在沧池畔,霍去病的新侯冠却成了最大笑料。这顶本该庄重的七旒冕冠,被他悄悄改装:玉衡换成匈奴箭镞,垂旒系上狼牙,最离谱的是冠顶那颗东珠,此刻正被阿黄当球扑着玩。
"冠军侯这冠冕,倒比浑邪王的狼头帽精神。"韩嫣举着夜光杯调侃。霍去病反手将杯中美酒泼向池中,惊起锦鲤万千:"你瞧,这可比龟甲占卜准多了——鱼群朝北,说明匈奴王庭在..."话音未落,十八尾金鲤突然排成箭矢阵型,齐刷刷指向西北。
宴酣时,霍去病溜到柏梁台吹风。怀里的祭天金人模型硌得胸口生疼——这是少府匠人用边角料打的,说是给他当弹弓靶子。月光下,少年突然发现模型底座有异,抠开暗格竟掉出片羊皮,上面用匈奴文写着:"金人归汉日,苍狼泣血时。"
"就知道老狐狸留了后手。"霍去病摸出掺了狼毒的蜜蜡,将羊皮裹成丸状。次日清晨,浑邪王派来的细作在长安东市毒发身亡,死时狂笑不止,怀里揣着的蜡丸早被换成《车战十策》竹简灰。
三日后,冠军侯府迎来首波贺客。霍去病蹲在房梁上,看李敢指挥仆从将贺礼分类:淮南王的玉璧用来垫桌脚,丞相的锦缎给战马当披风,最妙的是大农令送来的千石粟米,全被倒进沧池喂鱼——美其名曰"助龙气"。
"圣旨到!"黄昏时分,黄门侍郎捧着鎏金匣匆匆而至。霍去病接旨时,匣中突然窜出条碧眼小蛇,被他用侯爵金印砸成肉泥。诏书帛布上除了例行嘉奖,还粘着片带血的狼耳——正是浑邪王嫡子的左耳。
"陛下这是催我呢。"少年将军把狼耳系在阿黄项圈上,转身将祭天金人模型抛向空中。模型坠地碎裂时,十八块碎片竟自动拼成河西走廊沙盘,玛瑙粉末在缝隙间流淌成河,霍去病掌心血纹正与黄河九曲完美重合。
当夜,冠军侯府的庖厨飘出古怪香气。霍去病亲自操刀,将御赐的西域香料混着匈奴奶酪炖了锅"凯旋羹"。前来蹭饭的羽林郎们吃得涕泪横流,赵破奴辣得首吐舌头:"将军,这比焉支山的毒雾还呛人!"
"你懂什么?"霍去病舀起勺红汤泼向沙盘,玛瑙河瞬间沸腾,"这是给浑邪王准备的醒脑汤!"窗外忽有白颈鸦啼叫,少年推开窗棂,见十八只神鸦衔着柳枝在夜空排成西个字:速战速决。
秋月西沉时,新任冠军侯蜷在虎皮榻上酣睡。案头的金印被阿黄扒拉到地上,印面朝上显出反刻的铭文——"封狼居胥"。月光透过窗棂,将这西个字映在少年眉心,宛如天赐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