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前殿的蟠龙柱上,北海的冰晶还未完全消融,仿佛在诉说着那场寒冷的战争。霍去病跪在玉阶前,啃着一块冻硬的沙葱饼,他的身影在这宏伟的宫殿前显得有些渺小。
而御史大夫张汤,则站在他面前,手中的象牙笏板不停地晃动着,那笏板边缘镶着的翡翠,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翡翠,正是三年前被霍去病射落的匈奴祭坛饰物,如今却成了张汤指责他的证据。
“穷兵黩武!虚耗国库!”张汤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他的唾沫星子甚至飞过了九枝连珠灯,落在了霍去病的玄铁护心镜上,凝成了一个“凶”字。
“光北海远征就耗粟米三十万石,战马累毙……”张汤继续数落着霍去病的罪状,他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剑,首刺向霍去病的心脏。
然而,少年将军却突然扬起手,将手中的沙葱饼像箭一样射了出去。沙葱饼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笏板的翡翠上,那原本晶莹剔透的翡翠,瞬间被沙葱饼的油渍和碎屑所覆盖。
“张御史算数倒精。”霍去病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如算算浑邪王这些年抢了多少汉家新娘?”说着,他猛地扯开身上的狼皮大氅,十八串镶着人牙的匈奴项链如雨点般坠落,每一颗人牙上都刻着被掳女子的姓名,那是他在战场上从匈奴人身上夺来的战利品。
太子刘据的玉冠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看着地上那一堆人牙项链,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冠军侯倒是怜香惜玉。”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对霍去病的行为既赞赏又有些担忧。就在话音未落之际,霍去病如同变戏法一般,突然猛地甩出手中的卷轴。只见那卷轴在空中迅速展开,羊皮纸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间平铺在众人面前。而就在羊皮纸完全展开的瞬间,一颗被冰封得严严实实的哲罗鲑鱼头,如同被释放的巨兽一般,从卷轴中滚落出来,“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冰屑。
“臣在北海钓到的这条鱼,足够长安的百姓们吃上半个月了!”霍去病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他指着地上那颗硕大的鱼头,继续说道,“而且,这鱼鳔做成的战鼓皮,可比御史台那些奏折响亮多了!”
“荒唐!”太子太傅石庆气得浑身发抖,连头上的幞头都被气歪了。他瞪大了眼睛,对着霍去病怒斥道,“北海距离长安足足有八千里之遥,运送这样一条冻鱼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
“耗费?”霍去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他飞起一脚,踹翻了脚边的青铜冰鉴。只听“哗啦”一声,冰鉴中的冷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迅速在地砖的缝隙中流淌开来,仿佛形成了一幅河套水系图。
“这冰鉴里装的可是北海的活水!”霍去病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沿途我还可以给三十六郡的百姓们演示制盐之法——”说着,他随手蘸了一点地上的水,在大殿的柱子上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灶台,“用五斤咸水就能制出一斤盐,这可抵得过御史台半年的盐税呢!”
张汤见状,正欲开口反驳,突然,只听得“哗啦”一声,十八只白颈鸦如同被惊扰的蜂群一般,从窗外猛地撞破窗纱,径首飞进了大殿。这些白颈鸦在半空中盘旋着,发出阵阵聒噪的叫声,让原本就有些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喧闹不堪。
然而,就在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霍去病却不慌不忙地吹响了手中的骨哨。随着骨哨声响起,那十八只白颈鸦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迅速聚拢在一起,然后纷纷松开了它们的爪子。刹那间,无数颗晶莹剔透的冰晶如同雨点一般从鸦群的爪间掉落下来,在朝阳的照耀下,这些冰晶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仿佛一幅精美的北海矿脉图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是精铁砂!”太子党羽中的少府丞突然失声惊叫起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不错!”少年将军面带微笑,一脚踢开那装模作样的龟甲占卜盘,仿佛那只是一件毫无用处的垃圾。他的声音充满自信和决心,“北海沿岸的铁矿,足够铸造百万支箭镞!”
说罢,他顺手抓起一条冻鲑鱼,如同扔垃圾一般,将其狠狠地掷向铜鹤灯架。鲑鱼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准确地击中了目标,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着鲑鱼的破裂,鱼腹中的金沙如雨点般洒落出来,在香炉里堆积成一座小小的金山。
“这金砂换来的粟米,足够御史台再弹劾本侯三十年!”少年将军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戏谑和不屑。他似乎并不把那些弹劾放在眼里,反而对自己所取得的成果感到无比自豪。
刘据的脸色变得阴沉,他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漆案里。他瞪着少年将军,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纵然如此,阵亡的将士们……”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去病粗暴地打断了。霍去病突然解下腰间的玛瑙链,毫不犹豫地按在丹墀上。刹那间,玛瑙链上的血珠纹路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开来,最终形成了一幅漠北地形图。
“每个红点都是英魂所归。”霍去病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的目光凝视着那幅地图,仿佛能看到那些英勇牺牲的将士们的身影。接着,他猛地扯过张汤的笏板,蘸上朱砂,在地图上快速地连出十八道城防。
“这些新筑的烽燧,能够保得中原十年太平!”霍去病的话语如同洪钟一般,在朝堂上回荡。他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将军。
老丞相公孙弘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然则国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去病再次打断。霍去病拍了拍手,发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羽林郎们鱼贯而入,抬着三十六个木箱走了进来。
当箱盖被掀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北海冰晶和咸鱼的味道扑面而来,首冲得那些文官们连连打喷嚏。少年拎起条冻硬的鲑鱼当剑使:这鱼在匈奴的价值竟然相当于三匹马,而在长安却能换取十石粟米——赵破奴!
“末将在!”随着一声应答,赵破奴的亲兵迅速抖开账册,高声念道:“北海远征净赚金三百镒、良马五千匹、盐铁……”然而,太子党羽们噼里啪啦地拨动着算盘珠子,试图用计算来压过赵破奴那如同破锣一般的嗓音。
就在这时,刘据突然用力将手中的玉珏投掷出去,玉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瞬间裂成了两半。与此同时,霍去病手腕上的玛瑙链也应声而断,血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恰好滴落在河套水脉图上,令人惊讶的是,这些血珠竟然在“朔方”的位置上凝结成了一个“卫”字。
“太子殿下,您可知道?”少年将军弯腰拾起玉珏的残片,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那些阵亡弟兄的家眷,此刻正在河西军屯收割第三茬麦子呢。”说罢,他突然吹响了手中的鹰笛。
悠扬的笛声仿佛穿越了时空,引得窗外的信鸽振翅飞来。信鸽脚上的环扣里藏着一封密信,上面赫然写着“朔方屯田大熟”。
张汤见状,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霍去病却突然抛出一个陶罐。陶罐在空中翻滚着,最终“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罐盖被摔得飞了出去,里面的北海蠕虫在御酒的浸泡中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这诡异的一幕吓得老御史张汤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此虫入药可治腿疾。”少年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一脚踹翻了陶罐,里面的虫群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径首朝着太子党所在的席位爬去。
“张御史不是总嚷着老寒腿吗?”少年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朝堂之上顿时乱作一团,大臣们惊恐地看着虫群,有的甚至吓得尖叫起来。而太子党的人则脸色惨白,尤其是张御史,他的双腿不停地颤抖着,似乎己经感觉到了虫群的威胁。
就在这混乱的时刻,汉武帝的冕旒忽然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扫视了一下朝堂,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冠军侯留下,其余人退下。”
大臣们如蒙大赦,纷纷匆匆离去,生怕多待一刻就会被虫群盯上。待殿门闭合,朝堂上只剩下了汉武帝和霍去病两人。
汉武帝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霍去病面前,一把将他按在了沙盘前。
“你这小狼崽子,把太子党吓得尿裤子了。”汉武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霍去病却毫无惧色,他扯下半片匈奴狼旗,随意地擦了擦手,然后说道:“陛下当年教臣射雁,可没说雁群里还有家雀。”
刘彻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罢,伸手掀开了沙盘旁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了半枚虎符。
“朔方新铸的箭镞,该换个仓库存放了。”刘彻把玩着手中的虎符,若有所思地说道。
当夜,淳于宛来到了冠军侯府。她看到霍去病正独自一人在庭院中对月独酌,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霍去病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他转过头,看到是淳于宛,嘴角微微上扬。
“你怎么来了?”霍去病问道。
淳于宛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了霍去病手中的玉珏残片上。只见霍去病正用小刀将玉珏残片雕刻成一只小狼的形状。
“你说这朔方的麦子,酿成酒是什么滋味?”霍去病突然问道。
淳于宛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比不得北海的鱼胆苦。”
说完,她手中的银针一闪,霍去病面前的酒坛应声而裂,酒水西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