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之摘下护目镜,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沈婉的身影,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却仍倔强地笑着,“抱歉,是我太莽撞了。”
“这次……就当我主动投降,不过,下一次,下下一次,总有一天我会胜利。”
他转身面向观众,举起双手,“今天的比赛才是主角,大家把欢呼声留给赛场!”
电竞选手的专业素养让他迅速调整状态,可当他走过霍行深身边时,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空气仿佛都擦出了火花。
霍行深的目光始终锁在沈婉身上,她垂着头的模样让他想起在青襄山庄时,她深夜坐在书桌前的模样。
看着她被夹在中间的狼狈,他突然一阵心疼。
“妈妈,我想回家。” 霍逸尘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沈婉如梦初醒。
她蹲下身,把孩子搂进怀里,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别怕,我们这就走。”
沈婉牵着儿子往场外走,脚步有些踉跄。
霍行深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却在半空停住。
陆砚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首到她消失在通道尽头,才缓缓捡起掉在地上的战术手套,转身走向选手准备区,背影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我送你们。”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却少了平日里的强势,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沈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默许了他的护送。霍逸尘乖巧地钻进车里,缩在后座不再说话。
江墨等在大门口,在看到沈婉的瞬间,高举的手悬在半空,指节还保持着挥动的弧度,却在看清霍行深的刹那骤然僵住。
沈婉苍白的脸色、霍逸尘泛红的眼眶,还有霍行深阴鸷的眼神,像锋利的刀片将他满心的期待绞成碎片。
他看着沈婉护着孩子,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突然想起今早她拒绝自己时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原来她所有的疏离,都在为另一个人留着温柔的缺口。喉咙里涌起苦涩的滋味,准备好的 “我在这里”卡在喉咙,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车内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
霍行深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余光不时扫过后视镜,霍逸尘蜷在后座,脸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
沈婉坐在副驾,目光始终盯着前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子上的线头。
“对不起。” 霍行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
沈婉的睫毛剧烈颤动,却依旧没有转头:“你没必要道歉,是陆砚之……”
“我说的不是今天。” 他打断她的话,喉结在高领毛衣下滚动。
刹车灯的红光映在他侧脸,将眼底的血丝照得清晰,“是这些年,是我……”话未说完,霍逸尘突然发出压抑的抽噎,两人同时僵住。
沈婉立刻转身,伸手去够后座的孩子:“宝贝,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霍逸尘猛地扑进她怀里,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传来:“妈妈,我不想你们吵架……”
温热的泪水浸透她的衬衫,沈婉感觉心口被攥得生疼,抬头时正对上霍行深愧疚的目光。
车停在兰庭苑楼下时,霍行深抢先一步下车为沈婉开门。沈婉打开后座的门,与儿子深深拥抱,又在他的额亲了又亲,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霍行深站在原地,看着她家的窗户亮起暖黄的光才转身上车。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徐昌盛发来的工作消息。
霍行深低头看着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恍惚间又回到沈婉喂他喝解酒药时的温柔。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车上。
……
沈婉才打开房间的灯,门铃就响了。
门打开的刹那,暖黄的灯光漫出,映得江墨握着保温壶的手微微发颤。
沈婉发梢还沾着细碎的玫瑰花瓣,阔腿裤的下摆有明显的皱褶,整个人就像风雨后的玉兰,柔弱又倔强。
“江墨?” 沈婉望着他怀里的保温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感动。
江墨喉结动了动,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你脸色这么差,我煨了莲子百合粥,想着你回来能喝口热的。”
他的声音温和低沉,像是春风拂过麦田,沈婉的心头一阵温暖。
他顿了顿,伸手仔细地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仿佛怕惊扰了周围的空气。
沈婉轻轻地低下头,眼神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她嘴角轻轻上扬,形成一个优雅的弧度,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的笑容而明亮起来,“谢谢你,今天……”
“今天在赛场,他又让你为难了,是不是?” 江墨突然打断她,眼波闪了闪,再次凝眸望向她时,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色,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去,让你陷入难堪的境地……”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我真想成为你最想依靠的人。”
沈婉垂眸,盯着地板上自己沾泥的鞋尖,许久才轻声道:“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别……”
“可我在乎!”江墨突然上前一步,又猛地停住,生怕吓到她。
他红着眼眶,声音里满是痛苦与不甘,“我多希望你能回头看看我,让我保护你。”
沈婉睫毛剧烈颤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江墨,我……”
“别说了。” 江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
“你什么都不用说,去休息吧。粥温着,饿了就吃。”
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在。”
……
霍行深将车驶入车库时,车灯扫过空荡荡的车位,照见墙面上还贴着霍逸尘画的蜡笔画。
褪色的太阳歪歪扭扭,几朵云彩被涂成刺眼的紫色,那是孩子第一次在幼儿园获奖的作品,如今边角己经卷起,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
玄关感应灯亮起的瞬间,空旷的客厅像张吞噬人的巨口。
酒柜里陈列的威士忌泛着琥珀色冷光,让他想起凯特酒吧那个失控的夜晚。
此刻却连借酒消愁的欲望都提不起,他怕再次在醉意中听见沈婉的声音,怕清醒后面对更彻底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