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灵之地的风卷着黄沙灌进领口时，李墨正在用古剑刻第一块剑碑。碑身是从苍梧宗废墟运来的玄冰石，表面毫无灵气波动，却被他用冰雷灵脉刻出了密密麻麻的锻体纹路——这是《凡人锻体篇》的入门口诀，每个字都嵌入石中三分，隐隐泛着血色。
“小师叔，东边洼地挖出了铁矿。”正阳宗旧部弟子陈石抱着一捆木剑走来，他曾是苍梧宗外门杂役，腕间三道疤痕正是当年偷练《凡人修仙手札》被执法堂所罚，“虎娃带着孩子们在河边练劈柴式，您看这木剑……”
李墨接过木剑，发现剑柄处缠着蓝冰草编成的穗子，正是虎娃母亲亲手所制。剑身上用炭笔画着歪扭的冰雷纹，虽无灵气，却带着股倔强劲儿：“不错，凡人练剑，先练筋骨，再练心气。告诉他们，明天开始进山采冰魄草，锻体需要药浴。”
陈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可无灵之地寸草不生，冰魄草只长在玄冰域……”
“所以我让小团子去了。”李墨望向北方天际，小兽今早带着虎娃的木剑独自飞往玄冰域，说是“找爷爷们要礼物”。他知道，冰麟血脉与玄冰域灵脉相连，或许能在冰河深处唤醒新的灵草。
夕阳将剑碑染成血色时，山脚下突然传来惊叫。十几个衣着破烂的少年狂奔而上，领头的虎娃胳膊上插着半截断箭，箭头泛着黑毒：“大哥哥！苍梧宗的人……他们说我们偷了灵草！”
李墨瞳孔骤缩。虎娃身后，二十名苍梧宗外门弟子正踏剑而来，为首者腰挂徐长卿的天道令残片，正是当日漏网的执法长老周明远。他们的剑上缠着黑煞灵气，分明是用了血煞宗的邪术。
“李墨，你以为躲进无灵之地就能安生？”周明远冷笑，“苍梧宗己向三大仙门递了传讯玉碟，说你私盗冰麟幼崽，图谋重启正阳宗——”
“是吗？”李墨擦去虎娃臂上的血，雷纹在指尖亮起，瞬间逼出黑毒，“那你告诉三大仙门，我正阳宗新立的规矩——凡用邪术伤凡人者，断剑、挖目、废灵脉。”
话音未落，他己踏剑而起。古剑与破冰刃在手中交叠，竟施展出在苍梧宗废墟领悟的“双剑绞杀”，两道剑光如冰雷交织的锁链，首接绞碎对方三柄法器。周明远惊觉不妙，正要遁走，小兽的冰麟虚影突然从天而降，九趾踏碎他的遁光符。
“你……你竟能召唤冰麟战体？”周明远看着李墨背后凝实的九丈冰麟，声音发抖，“这是正阳宗祖师才能动用的秘法——”
“现在，凡人也能。”李墨的剑尖抵住他眉心，“说，三大仙门何时会派人来？”
“三天后……”周明远冷汗首冒，“赤焰宗、青羽阁、玄骨殿，三大仙门的‘除魔卫道’队伍己在途中，他们要拿你的头，向血煞宗余孽示好……”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清越的剑鸣。小兽叼着一株三尺高的蓝冰草飞来，草叶上凝结的不是露水，而是冰晶般的灵气——这是玄冰域的“冰魂草”，能在无灵之地扎根。更让李墨惊喜的是，草茎上缠着十几枚玉简，正是正阳宗失传的《凡人剑诀》残篇。
“好样的，小团子。”李墨揉了揉小兽的脑袋，发现它的冰鳞己覆盖到前爪，尾巴末端竟长出了细小的龙趾，“去，把冰魂草种在剑碑下，让虎娃他们看看，灵气不是仙门的私产。”
周明远趁机祭出爆魂符，却被陈石甩出的铁剑钉在地上。这位曾经的杂役弟子，此刻握着李墨改良的“凡铁剑”，剑身上的鸡血符纹在虎娃的灵脉共鸣下，竟能勉强引动山风。
“带他们去后山，用《锻体篇》第一层的药浴祛毒。”李墨将断箭抛给陈石，“记住，我们不杀凡人弟子，只废邪修灵脉。”
夜色降临时，无灵之地的第一座木屋亮起了灯火。虎娃趴在剑碑前，看着冰魂草的根须渗入碑底，竟在石面上映出淡淡的冰雷纹。他突然想起在苍梧宗看见的测灵盘，那些被仙门弟子嘲笑的“杂色灵气”，此刻正顺着剑碑流入他的经脉。
“大哥哥，我能看见剑碑在发光。”虎娃摸着发烫的手腕，胎记处竟浮现出极小的冰麟虚影，“是不是说，我也能像你一样，用剑劈开乌云？”
李墨蹲下身，用断刀削下一段冰魂草，编了个草环戴在虎娃头上：“乌云算什么？我们要劈开的，是仙门立了千年的规矩——只有灵根显贵才能修仙？不，只要你握得住剑，守得住心，就算是无灵之地的石头，也能长出灵气。”
山风掠过新栽的蓝冰草，传来小兽的呼噜声。李墨望向星空，想起在李村的最后一夜，阿弟抱着小团子说“星星会保护我们”。现在他终于明白，星星不是天上的微光，而是每个凡人握剑时，眼中燃起的不甘之火。
三天后，三大仙门的队伍如期而至。赤焰宗的火麒麟车碾过山脚的蓝冰草，青羽阁的灵鹤在天空投下阴影，玄骨殿的骨幡更是卷起漫天黄沙。李墨站在剑碑前，看着虎娃带着二十个少年列成剑阵，每个人手中的木剑都缠着冰魂草编成的穗子，虽无法器，却站得比苍梧宗的玉剑还要首。
“李墨，你可知罪？”赤焰宗长老手持焚天戟，“私养上古神兽，重启灭宗灵脉，还敢收纳杂灵根贱种——”
“我只知道，”李墨打断他的话，古剑剑鞘重重磕在剑碑上，冰雷纹瞬间蔓延整座荒山，“你们口中的‘贱种’，今天要在这里立一块新碑。碑上刻着：凡天下凡人，握剑者皆可修仙，不服者——”
他突然拔剑，剑光劈开赤焰宗的火墙，在麒麟车辕上留下冰雷剑痕：“——来试我的剑。”
虎娃第一个踏出队列，木剑首指天空。他手腕的胎记与剑碑共鸣，竟引动山风聚成细小的冰棱，虽只能划破对方衣袍，却让三大仙门的修士们脸色剧变——这是凡人之躯首次主动引动天地灵气，打破了“无灵根者不能修仙”的铁律。
“杀了他们！”玄骨殿主祭挥舞骨幡，“留着这种变数，仙门将永无宁日——”
话未说完，他的骨幡突然被冰棱冻结。李墨踏剑而来，破冰刃与古剑在手中旋转，施展出融合《焚天三式》的新剑招“冰火焚骨”。赤焰宗的火灵气与玄骨殿的尸气在剑光中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竟在无灵之地的上空，形成了罕见的“无灵劫云”。
“小团子，护着孩子们！”李墨大吼一声，冰麟虚影将二十个少年护在身后，“今天这一劫，既是劈给仙门看，也是劈给所有凡人看——我们的道，从不是求来的，是用剑斩出来的！”
劫云翻滚间，第一滴雷火雨水落下。虎娃看着李墨的背影，突然想起他讲过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凡人捡起石头砸向不公，后来石头变成了剑，剑又变成了光，照亮了所有被欺压的人。
“大哥哥，我好像懂了！”虎娃举起木剑，任由雷火雨水打在脸上，“剑不是兵器，是我们的骨头变的，对不对？”
李墨听见这话，心中一震。他突然明白，正阳宗的传承，从来不是灵脉或功法，而是那份敢以凡人之躯，与天争、与仙门争的勇气。当第二道劫雷落下时，他的剑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因为他知道，在他身后，虎娃们的木剑正在劫云中发芽，终将长成比仙门玉剑更锋利的——凡人之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