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毫无怜悯，仿佛整座城市都在倾倒它的阴郁。我睡了一整天，在妈妈的催促下爬了起来。我不想让老人担心，振作起来去烧饭。厨房里刚淘完米，沉重的敲门声就像从地狱锤在门板上，每一次撞击都震得整个老旧门框簌簌掉落灰白色的粉尘颗粒。这种敲门声她太熟悉了——不是礼节的叩问，是蛮横的指令。
透过摇晃的猫眼窥孔望去，外面挤着两张男人的脸。一把被雨水湿透的廉价劣质雨伞耷拉在墙边，门外站着的两人，一个身形高大魁梧——光头锃亮，左眼睑下那道蜈蚣状的暗色疤痕在楼道昏暗顶灯下尤显狰狞，另一个矮胖敦实，嘴角始终挂着一抹令人极不舒服、油腻黏乎的笑意。两人身上那洗得发旧变硬的深灰色劣质西服在楼道穿堂风里硬邦邦地晃荡。
我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本能的退缩压回肺腑深处。过去的三年己经熬练了太多东西：我经历过五个债主同时来抢夺我5000块的工资，分文不留还满是鄙夷的唾弃。每一次催债人如饿狼般撕碎她的门铃；儿子躲进储藏室，瑟瑟发抖等门外威胁咒骂和砸墙声停止的日子；瑞瑞发高烧那晚，我怀里揣着仅够买退烧药的钱在凌晨的街道上狂奔躲避拦路追讨的车灯…… 生活一层层剥去我软弱的表皮，留下的是坚硬内核——一种近乎悲壮的无畏。
此刻，那把菜刀冰冷地躺在灶台角落，更像一个沉默的记号，却远比刀锋本身更能昭示决心。
门栓拉开声格外刺耳，湿漉漉的水汽裹挟着一股烟味和廉价古龙水夹杂的恶浊气息扑面而来。
“王端端女士？”大个子开口，声音粗糙得像砂纸摩擦生铁，“鑫源金融。”门牌号在他手机屏幕上幽幽亮着，像瞄准镜的一个十字准星。
“这里没什么王端端女士，”我侧身挡死门口向内窥视的窄缝，“我最后一次正式告诉你们。秦励欠的债，与我没有任何法律关系。”我脊梁笔首，眼神迎着刀疤大汉那双浑浊的眼球，没有丝毫闪避。
“法律关系？”矮胖子夸张地嗤笑着掏了掏耳朵，另一只手顺势拍在门框上，声音陡然拔高，“白纸黑字！秦励是您丈夫吧？父债子偿，夫债……”那对嵌在胖脸上的细缝眼斜瞟向屋内，“……妻偿！这可是规矩！”
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在楼道拐弯处闪动，无声，但威胁如影随形。“您看看窗外楼下那辆没挂牌的黑色轿车。”刀疤汉朝窗外扬扬下巴，声音依旧带着令人作呕的油滑温和，“多好的地方，小孩子放学回家路上磕碰一下，车啊人啊挤挤撞撞都是可能的呀！”他歪头咧嘴笑了，露出发黄的牙，一种捕食者玩味猎物的姿态。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的声音却异常平稳，像是在讲一句冰冷的誓言，“三年前秦励留给我的债是经过法官判决的，我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都接受了。”我的眼睛亮得惊人，“你们以为，今天的我还会剩下多少……可供压榨的恐惧？”
这话像淬过火的冰，瞬间让门外那虚伪的油滑裂开细纹，刀疤脸嘴角肌肉下意识紧绷了一下。空气中短暂的沉默变得凝滞、发沉。
胖子脸皮抽搐着，突然向前一步强硬地顶住即将合拢的门缝，一张印着巨大狰狞红色字符的“催款通知单”被用力拍到门上。“规矩就是规矩！月底前十二万！少一分！”他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野兽低吼，“别逼我们把规矩变成……你不想见的意外！”
门在我果断地发力下终于合拢。电子门栓“咔哒”响亮的咬合声，震动着门框也震动着屋内的空气。“再不走，”我清晰冷静的声音透过门板传递，带着冰冷的金属回响，“十分钟后，110出警单上就会清清楚楚记录鑫源金融在XX小区X栋305室进行恶意催收骚扰。警方到的时候，如果还见你这两张尊容在门口停留一秒——你说你们老板对这条记录会不会非常、非常、感兴趣？”
这话像一把生锈却依旧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门外那个油滑表演的外壳。隔音差的门板清晰地传来短暂的粗重鼻息声——那是情绪瞬间翻涌但又被强力压抑的气息轨迹。
“走着瞧！”胖子恶狠狠低吼。楼道里杂乱的、泄愤般踹了墙壁几脚的闷响，随后拖着不甘心的沉重脚步渐行渐远。最终剩下死寂和窗外越发滂沱的雨，雨水重重冲刷着玻璃窗，留下蜿蜒交织的水痕。
我靠在门后，微微仰头闭上眼，首到粗砺的木质纹理透过棉布衬衫扎醒她的脊背。一场精心设计的风暴己经在脑海中拉开序幕。
妈妈站在我身后，担心地看着我：“女儿，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老了没有什么好怕的，可是瑞瑞还小，不能出什么事啊。”
我转过身抱了一下妈妈，给妈妈一点鼓励也是给自己壮胆：“妈，你别怕，现在法治社会，他们只是吓唬我们，没事的，我每天都接送瑞瑞，他在学校里也是安全的。没事的，我能处理好一切。”
爸爸拿着刀站在妈妈身后，他要冲出去，我和妈妈拦住了他：“爸，他们不值得你这样做。我会把他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的。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和你们的。”
做完晚饭，我早早地去到儿子学校门口等儿子放学，也给儿子班主任发了消息，麻烦她转告瑞瑞，不要单独一个人回家，妈妈会接他的。
等儿子的时候我在淘宝下单了，录音笔，防狼喷雾，电棍······
我给老妈家门口装上了电子监控，客厅也装好了。我要为家人，为自己准备起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多年的磨难，接触了很多高利贷人，他们的套路我多少知道一些，花钱买的经验真贵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