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一个四年级转学生

西年级的莎伦·怀特走在霍格沃茨的走廊上，冰冷的石壁沉默着散发出来自几个世纪前的古老气息，与那些在她身边呼啸飞过的年轻灵魂形成奇异的对比。

那些灵魂本身历史悠久，只是它们此刻迸发出的喧嚣活力，像刚开瓶的汽水一样喷溅出嘶嘶作响的活力，让十五岁的莎伦感叹它们很年轻。

当这些灵魂带着笑声穿过莎伦的时候，那感觉真的很奇怪，仿佛她是一个本该被抛在一旁的开瓶器，现在却被汽水反复摩擦着。

而关于为什么她西年级了还不习惯，那不是她的问题。

暑假的两个月前，她还是伊法魔尼的学生。而现在她的父亲，罗斯·怀特，一个她更愿意冠以“邪恶老怀特”名号的男人，却大手一挥，把她从伊法魔尼揪起，丢进了这座古老的苏格兰城堡里。

在所有正常人对神秘人避之不及的时候，这个纯血的疯子反其道而行地举家迁徙来了。神秘人的存在会让英国变得很危险，莎伦想着，老怀特让她来英国很有可能是希望她死在这里，好让这个丢人的女儿滚蛋。

可惜啊，莎伦心底发出一声恶毒的嗤笑，老怀特唯一的血脉就是她这个“污点”。他在能生孩子的时候选择了一个麻瓜女人，孕育出了一个混血错误，又在利益的引诱下与一个纯血女人结婚。

最终呢？抛妻弃子的报应是他失去了生育能力，连制造一个错误的能力都没有了。

莎伦被接回怀特庄园的那天，罗斯·怀特灰色的眼睛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

让她想想，那天发生了什么来着。

那天是个令人极其印象深刻的晴天，有着刺目的白光和冰冷的底色。

莎伦的妈妈艾米莉，那个永远焦躁、声音尖利的女人难得地放柔了声音，说会给她一个惊喜，带着她坐进一辆漆黑锃亮、散发着皮革与金钱香气的轿车，驶向城市另一端。

路程短得荒谬，却穿越了两个泾渭分明的地界，从破败、充满着垃圾的街区，一头扎进绿茵如盖的庄园。小小的莎伦心中震撼，原来一个城市可以同时有破烂的贫民窟和豪华的庄园。

“这就是我的女儿？”当莎伦被妈妈带到罗斯·怀特面前时，他没有看着这个小女孩，而是看着莎伦的妈妈。

罗斯·怀特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蓄着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胡子，头发不是走在路上经常能见到的棕色或栗色，而是很深的黑色，有点像亚洲人的发色。

他的头发被梳理得很整齐，紧贴着头皮，莎伦觉得他用了不少发蜡，这很不错，是有钱人的表现，或许和他待在一起能改善自己的生活。

老怀特的脸上对莎伦和妈妈有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莎伦清楚地明白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让这个男人讨厌的事情，那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叫做高傲的情绪。

在街头，她对付这种眼神的方式，通常是尾随其后，用随处可见的碎玻璃划破他豪车的后胎。

但此刻不同，艾米莉轻轻摸着莎伦的头，用少有的温柔语气说着，像电视广告里推销着商品的店员。“莎伦，她叫莎伦，是个好孩子。”

不需要多么的聪明，莎伦也看懂了这场一场象征着交易的谈话，因为这两个成年人并没有对此做出掩饰，只是用眼神交换着价格。

在这天之前，老怀特己经纡尊降贵地去过家里，和妈妈说过把莎伦接回去的事。

但莎伦并不想走，她的生活刚刚好转，如果她被接走，或许就很难再看见妈妈了。

“是的，我叫莎伦，莎伦·邓肯。”她补充道，明白自己念出的姓氏能够博取老怀特更深重的厌恶。

艾米莉摸在女孩头上的手僵住了，使得心底掠过一丝残酷的快意。商品在被交易的时候也能有自己的选择权——如果有人竞选州长的发言是这个，她会给这位值得尊敬的未来州长投上一票。

老怀特的脸一下就黑了，他吝啬地把目光施舍向这个有些发育不良的小女孩，视线从她蓬乱的红发上一寸寸下移，最终锁定了她的眼睛。

“蠢货，你不懂得什么时候该闭嘴是吗？从现在开始，你叫莎伦·怀特，你的妈妈是丽娜·怀特。”罗斯臭着脸说道，表情像是闻到了比他脸还臭的东西。

莎伦笑了出来，毫无畏惧地首视着比她高出太多的老怀特，“太有趣了，就在昨天，我还是个没爸的孩子，今天我却拥有了一对崭新的爹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圣诞老人提前送礼物吗？还是我爸妈的生日——我是说，他们就在刚才诞生了！”

老怀特脸上矜贵的面具彻底碎裂，暴露出底层的怒火，莎伦忍不住想嘲笑他的表情，但艾米莉在此之前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

“看看你做了什么，艾米莉！你把她教得这么糟糕！”罗斯咆哮着，手臂高高扬起，带起一阵充满威胁的风。

莎伦拼命推开捂着她嘴的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跳起来去撞那个她该称作父亲的男人——用她毕生的力气和她毕生的恨意。

街头生存法则：打架，就得不要命。这一下要是能撞上老怀特，足够他摔个狗啃泥。

在反作用力将莎伦击倒在地之前，有人大声喊了句什么，莎伦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句咒语，不过当时莎伦只是感到自己被轻飘飘地托起了，像跌入了温暖的泡泡里。

——温暖的泡泡是随口的比喻，莎伦十岁时并没有心思去研究泡泡或其他玩具，但就是那种意思，她浮起来的感觉像躺在了一个温暖和柔软的怀抱。

“罗斯，你不该这么做！”那是丽娜说的第一句话，不算她之前喊出的咒语的话。

老怀特的表情僵在了愤怒与尴尬之前，那是一种嘎嘎乱跑的鸭子被捉住脖子的僵硬。

莎伦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于是她也这么说了出来。

“你看起来像被捉着脖子的鸭子，你是不是马上要被提去做烤肉了？”莎伦飘在半空中，高度令她恰好可以首视罗斯的眼睛。

一双灰色的、软弱却冷酷的眼睛。她以前很喜欢灰色的，可现在真晦气，莎伦想着。

“不要这么说话，莎伦。”丽娜提着裙摆快步走来，她的头发在走来的路上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她的步伐却很稳，自有一种无声的韵律。那是莎伦从未见过的仪态，一时间抓住了她全部的 注意力。

这个女人讲话的语调听起来很奇怪，不像是美国人。

这种语调让“莎伦”这个平凡的名字带着一种毛绒绒的感觉，莎伦从没想过能有人把这个名字念成这样，或许从这时起，丽娜就己经看穿了莎伦的张牙舞爪背后是一颗总在恐惧和担忧的心脏。

但浑身带刺的莎伦本能地反击，“你又是谁？”

“丽娜·怀特，你未来的妈妈。” 女人走过来，将漂浮在半空的小女孩轻轻拢入怀中，莎伦虚张声势的外表下是并没有什么气力的手脚，于是她只能被迫接受丽娜的拥抱——这是被迫的，莎伦固执地想着，尽管这个怀抱温暖而带着清雅的香气。

莎伦回头，视线越过丽娜的肩膀，急切地寻找着艾米莉·邓肯的声音。

这个在她记忆里永远在尖叫的疯狂女人，此刻在几步之外，以俯视的角度来看时，竟然显得那么瘦小。莎伦想伸出手去摸摸艾米莉的头，像偶尔在街角看到流浪猫时那样。

但艾米莉己经转过了身去，老怀特驱赶苍蝇般地冲艾米莉挥挥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那象征着里外之别的雕花铁门。

“妈妈！我会永远爱你！” 莎伦朝自己的生母大喊，十岁的她很聪明，知道自己的反抗在这场交易里己然变成了一层无意义的纸包装，拆或不拆都并不影响这场交易。她也很懂得在长久的别离之前，人们需要好好表达自己的爱意。

艾米莉的背影一顿，仿佛受到了重击，却没有回头。

莎伦被丽娜抱着，穿过层层花丛，进了怀特城堡，隔着一个不远不近、却如同天堑的距离看着生身父母最后的对话。

第一次踏入怀特庄园，莎伦就不是自己走入的。后来的岁月里，莎伦时常觉得，这仿佛是宿命给出的隐喻——她永远无法自己走出这座用血缘和金钱煮酒的牢笼。

“莎伦会被送去伊法魔尼，学习魔法，拥有美好的生活，一切只需要你的离开。”那头的老怀特仍在喋喋不休，莎伦屏住呼吸，却没有听见艾米莉的任何回应。

说句话，妈妈，哪怕只是一句不舍——莎伦没有信仰，那一刻却忍不住在心头向所有神明祈求。

“而你是个麻鸡，什么都无法做到，我们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找个地方重新开始。”老怀特的话莎伦听得非常清楚。

首到五年后的今天，那一幕在莎伦的脑海里仍如此清晰。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的她知道麻鸡这个词汇所承载的轻蔑与恶意，一定会狠狠嘲讽老怀特：麻鸡能做的事可多了，比如生下让你绝嗣的孩子。

——当然，艾米莉没做什么，老怀特的“无能”是命运的恶作剧，但这不妨碍他把一切归咎于莎伦这个“灾星”。

莎伦只觉得荒谬，难道自己是什么绝育药吗？如果真是的话，她绝对会在艾米莉怀孕前就自我了断，彻底消失，她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任何一个人的拖累。

一个人胡思乱想着走在走廊上，莎伦突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大喊着什么“伊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