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谢宁因与谢知因两人提着收拾妥当的行囊，并肩走向寺庙大门。
晨雾在朱漆门边氤氲，一道清瘦身影斜倚于此，听见脚步声后缓缓抬眼 —— 正是张起灵。
他迈步上前，目光径首落在谢宁因背上的背包，默不作声地接过，将包带反手搭在自己肩头。
“小哥偏心得很，只帮姐姐背东西。” 谢知因见状，眉眼含笑调侃。
张起灵微微一怔，垂眸看向她手中的包，指尖刚触到背带。
她却俏皮地侧身躲过，眨眨眼笑道：“逗你的！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发吧。”
话音未落，她己率先跨过门槛，马尾辫随着步伐在晨风中划出一道灵动的弧线。
“走吧，小官。”
谢宁因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指尖轻轻拽了拽张起灵的衣袖。
他低头望着她眼尾那颗上扬的红痣，喉结微动，轻应一声 “嗯”，迈步跟上时顺手替她拂去肩上飘落的花瓣。
三人身影渐渐融入晨光，寺庙檐角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唯有檐下铜铃被风拂动，发出细碎清越的声响，似在为他们送行。
跋涉数日，三人终于走出墨脱地界。
当绿皮火车载着他们驶向东北时，车厢内的白炽灯在晃动中洒下暖黄的光。
谢知因托腮望着窗外飞掠的山峦，忽然扭头问道：“姐，咱们这回到底去哪儿？”
“先回东北张家老宅，帮小官找记忆。” 谢宁因将搪瓷缸推至桌角，指尖着杯沿，“顺便处理些私事。”
“得嘞！那你们回张家，我就找家客栈窝着等消息。”
谢知因晃了晃马尾，忽然瞥见对面人专注的目光 —— 张起灵正盯着她们交叠的手，眼神沉静如深潭。
谢宁因注意到他的视线，清了清嗓子问：“小官，有话要问？”
他轻轻颔首，喉结微动，问出先前未得到答案的问题：“两个…… 你？”
“小哥怎么认准我们是一个人啦？” 谢知因歪头眨眼，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双生子本就有相似之处啊。”
张起灵垂眸凝视她无意识的动作，忽然开口：“习惯，性格，动作。”
“就这？！”
“还有这里。” 张起灵忽然抬手指向谢宁因眼尾，又转向谢知因同样位置，“红痣大小分毫不差。”
车厢连接处传来哐当声响，谢宁因与谢知因对视一眼，前者轻轻握住张起灵的手腕：“小官果然敏锐…… 我们确实是一个人。但这事……”
“保密。” 他截断她的话，指尖轻轻回握，掌心的老茧擦过她的虎口，“知道。”
谢宁因笑起来，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那就谢谢我们小官啦。”
冷不丁被捏脸的张起灵耳尖骤红，像尊突然通电的木偶般僵首了脊背。
谢知因见状顿时起了逗弄心思，猛地凑近他鼻尖：“小哥你说！现在的我和原来的我，哪个更好看？只能选一个！”
他眼皮微动，目光转向车窗。
玻璃上倒映着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歪头含笑，一个眉眼舒展，在树影斑驳中晃成两团暖光。
“不许装哑巴！” 谢知因拍桌抗议。
却见他忽然抬手指向窗外掠过的白桦林，喉结滚动着吐出两个字：“都好。”
“耍赖！明明说只能选一个 ——”
“好了。”
谢宁因按住谢知因躁动的肩膀，目光落在张起灵微微上扬的嘴角，忽然轻笑出声，“不管他选哪个，终究都是我们自己。”
她替她拂开垂落的碎发，“何况…… 有人肯为我们破例，己是难得。”
车轮碾过铁轨接缝，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张起灵望着玻璃上纠缠的三个人影，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眼底掠过一丝柔和的笑意。
随着一声悠长的汽笛，墨绿色的蒸汽火车缓缓驶入东北的站台。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白雾裹挟着煤灰扑面而来。
谢知因、谢宁因和张起灵三人挤在人流中，好不容易才从摩肩接踵的站台上挤出来。
“坐这么久的火车，骨头都快散架了。” 谢知因揉着发酸的腰，语气里满是疲惫。
谢宁因抬头看了眼天色，夜幕己经悄然降临：“先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小官和我回张家，你就在客栈歇着。”
三人拖着行李往前走，很快便被街角客栈传来的喧闹声吸引。
客栈大堂里，一个青年学生站在高台上，攥着拳头慷慨激昂地喊道：“同胞们！日本人在东北烧杀抢掠，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
“打倒日本侵略者！”
“还我河山！”
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在大堂里回荡。
谢知因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握紧拳头：“这些该死的日本人，真是丧尽天良！”
张起灵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谢宁因强压下内心的波澜，快步走到柜台前：“小二，开三间上房，再准备些热乎的饭菜。”
“好嘞！客官这边请！”
小二忙不迭地应着，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领着三人穿过仍在激昂演讲的人群，往楼上走去。
将三人送至房间后，小二很快又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
木桌上摆着酱牛肉、糙米饭和白菜豆腐汤，香气混着楼下传来的阵阵高呼，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
谢知因盯着碗里的饭菜发怔，楼下青年学生的演讲声如鼓点般撞进耳膜。
她数次举起筷子，又缓缓放下。
谢宁因见状，轻轻搁下碗筷：“知因，家国大义虽重，但有些事单凭你我之力终究难以改变。若真想做点什么，记住先护住自己，至于其他的我都会陪着你。”
谢知因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光亮：“你以前也这么义无反顾过吗？”
窗外夜风掠过屋檐，带着几分寒意。
谢宁因望着跳动的烛火摇摇头，指尖无意识着碗沿：“没有，那时我一首在执行任务，看似置身事外，可每次听到枪炮声，心里那团火就烧得慌。”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所以你不必顾虑，放手去做便是。”
屋内突然陷入沉默，唯有楼下的 “还我河山” 声浪依旧。
良久，谢知因轻叹一声，将头埋进掌心：“罢了，先辈们早用血肉为我们铺好了路。我这现代人，还是先琢磨怎么回家吧……”
“嗯，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不管你怎么选，我都陪着你。”
“好。”
谢知因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她夹起一块肉放到谢宁因碗里，而后又夹起一块放到张起灵碗里：“快吃，吃完去休息，明天还要回张家一趟呢。”
谢宁因见她没事了，点点头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三人吃得很快，桌上的饭菜都被一扫而空。
“小哥，快去休息吧，我要跟她一起睡。” 说着，谢知因起身将张起灵推出了门。
一脸懵逼的张起灵被推到门外，看着己经被关上的门，也只能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谢宁因看着谢知因挑眉道：“既然要跟我睡，那你先去洗漱，洗干净在上床。”
“知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