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爵杯在掌心迸裂时,安禄山望见残片上映出三张扭曲的脸——正是前日被他剜目的三个奚人乐师。
赤柘箭扎着的檄文还在案头淌血,他赤脚踏过冰裂纹青砖,足底黏着的竟是长子安宗庆周岁时抓周的翡翠玉虎。
他赤足披发,手持利刃,首闯战俘营,双目赤红,声嘶力竭地怒吼,
“李三郎,尔杀吾儿,朕要屠尽你唐家血脉,以泄此心头之恨!”
言罢,他面目狰狞,颁布一道惨无人道的命令:令唐军俘虏抽签定生死。
抽得“死”字者,当场便被刽子手斩于刀下;抽得“生”字者,却要亲手执刃处决同袍。一时间,战俘营中哀嚎声、求饶声、怒骂声交织在一起,惨绝人寰。
洛阳城头悬着的"大燕"旗在狂风中撕裂,露出原本绣着的范阳军徽。
槐木刑桩上,有个唐军校尉咬断的舌尖正巧落在野狗鼻尖,那畜牲竟畏缩着后退三步。鸦青色天幕下,残破的明光铠像褪下的蝉蜕,在风中发出空荡荡的铮鸣。
自心爱长子安宗庆被斩后,安禄山时常夜半自噩梦中惊坐而起,额角冷汗涔涔。
一日半夜恍惚间,他只觉梦中那三名近侍的眼神里满是不敬与轻蔑,便怒从心头起,不顾夜色深沉,提刀就将那三名近侍斩于榻前,瞬间鲜血溅满帷幔,染红地砖。
此后,安禄山疑心更重,对身边之人皆不信任。他强令心腹高尚、严庄每日撰写《忠君表》,以表对其忠心不二。若稍有迟疑,便毫不留情挥鞭抽打,首打得二人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对麾下大将亦是处处提防,他毫无缘由地怀疑一名大将通敌叛国,竟当众剥去其铠甲,令其赤身地站在众人面前,受尽羞辱。
他面目狰狞,恶狠咆哮,
“朕能赐予你们荣华富贵,也能将你们剁成肉酱,任人践踏!尔等莫要心存异念,否则,这就是下场!”
那大将羞愤交加,却也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忍受着这奇耻大辱。
安庆绪抚摸着锁子甲内武灵微巧妙新缝的软铁护心镜,以防安禄山突然拔刀相向,上面还残留着武灵微簪尖划出的北斗七星。
一日,武灵微看似无意提及,“夫君可知玄武门旧事?”
安庆绪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心中一惊,忙问道,“微儿是说……”
武灵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
“夫君细想。如今安宗庆己被斩,在这安家之中,夫君的竞争对手尚有谁在?这局势变幻莫测,有些事不可不提前布局,以备不时之需啊。”
更漏子时,安庆绪望着铜镜中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长兄画像,陷入了沉思。
父亲安禄山性情残暴,喜怒无常,手段狠辣,在这权力斗争的旋涡中,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而武灵微的一番话,更是如同一把利刃,首首地刺进了他的心里,让他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