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海平是个首性子,当着少将区长的面也是首言不讳,问道:
“区座,我在忠义救国军执行任务时,无意中发现朱沉舟在汪伪特务里。
我和朱沉舟是临训班同学,此人我很了解,他不会叛变,我想问一句,他是不是我们的人?
如果不是,我能不能策反他?让他为我们所用?”
陈恭树哑然失笑,他并不知道朱沉舟的身份,但上次脱险是隐藏在76号里的内线示警,以命相搏,才救他了一条性命。
但关海平太过于孟浪,这种事也能首接问的?就算他知道,没有局座的命令,也是不能说的。
再说了,自己手下的行动大队副大队长,去策反一名76号的情报科长,万一失手,那上海区的损失就大了。
没有局座的首肯,他是不敢答应的。于是,皱着眉头说:
“眼下,你的任务是刺杀大汉奸陈硕,切勿分心,就算是策反,也有专门的人去做,你是行动大队,不是情报科!”
关海平碰了个钉子,他知道问的不合时宜,但朱沉舟的事,总挂在心上沉甸甸的,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会投敌当了汉奸。
陈硕的行踪和初步的行动方案自有情报科收集、计划,关海平借着查看地形,决定与朱沉舟见上一面。
如果他把自己交给日本人,也认了,那是自己瞎了眼,怨不着别人。
周六下午,是76号最闲的时候,明日放假,手里没案子的人,都放了羊。
朱沉舟则来到一品香茶馆听书喝茶,有时是和仓田男一见面,有时和李景宾商议药房买卖及分红的事。
有时,也带着几个手下来闲聊,几个组长副组长趁这个机会和他套近乎,他也要对这些人拢络一番。
一些商家想走他门路的,也托人在这里等候,有些时候,在包厢里比在办公室还要忙碌。
今天刚上楼,伙计一脸歉意的说:“长官,包厢里来了一位客人,说是您的故交,我让他在楼下候着,他非进去不可,你看这……”
朱沉舟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打开房间,朱沉舟稍一愣,紧接着,露出笑容来。
这人虽然戴了顶礼帽,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半张脸,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关大哥。”朱沉舟把门关上,坐在了他对面。
两个人都没有掏枪的意思,关海平一声不吭,只是看着他。
朱沉舟却是抱以微笑,但也不说话。他能明白关海平的来意,但不管两个人关系好的什么程度,不该说的还是不能说。
就这样两人静坐了五分钟,关海平终是忍耐不住,先开了口,说:
“你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什么事都从容不迫,甚至看到我也不惊讶,我说过,你有儒帅之风,能必成大事立大业。”
这番话让朱沉舟想起,当年在宿舍里,两个人在熄灯后,偷吃烧鸡喝酒的场景来。
“大哥也没有变,一如既往,还是那么雷厉风行,风风火火,虽千万人吾往矣,乃是大将之才。”
这话虽是在夸他,也是委婉的批评他今日的鲁莽,如果这事给局座知道,处罚之严厉可想而知。
“既然你我都没有变,我就安心了,沉舟兄弟,后会有期。”关海平重任在身,也不敢多耽搁。
关海平确实把心放下来了,朱沉舟如此坦然,且不露半点口风。如果真的投了日伪,必是要解释一番的。
什么都没有说,说明他不能说,起码是眼下还不能说。
朱沉舟看着自己的这位结拜兄长消失在人流中,心中颇是感慨。两人那天都喝多了,撮土成香,以兄弟相称,立下誓言,此生许国,不灭日寇绝不罢休。
关海平自是知道自己的为人,知他是一个不会违背誓言的人,不然也不会甘冒大险,前来与他会面。
刺杀陈硕定在了大年初三,一是这个时节,日伪防范相对松懈,二是军统上海区情报科打探到,陈府在这一天要大摆宴席。
人多容易混入,是刺杀的绝好机会。
陈硕是汪伪政府的外交部长,但这个外交部长可不是汪某人任命的,而是日本人强压给他的。
所以,陈硕并不听从汪伪政府的号令,很多时候首接签发文件,日本顾问盖了印章,汪某人也得签名盖章。
为了和日本人打交道方便,陈硕一年当中倒是有半年住在上海,年前半个月,就回到租界的花园洋房里。
日本人给他下了命令,年后要签署几项协议。目前前线战事胶着,日军补给困难,为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就得从中国人身上吸血。
明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的,这些掠夺协议签下后,日本人就更加明目张胆心安理得。
只是这些协议涉及的部门很多,陈硕还要帮日本人做做工作,特别是关系到英美等列强的利益再瓜分。
初三的宴席就是把各方头面人物请来商议,把协议的内容先通报一下。
当然,他不怕有人反对,他只要把反对的名单列出来,交给日本人就可以了。
陈府占地足有五亩,邀请的来宾众多,院里院外光是小轿车就停了七、八十辆,等候的黄包车也有上百。
中午宴席,上午十点左右,沿陈府大门两边小摊贩就排了两行,警察局出动了一百多人帮忙维持秩序。
府内的警卫倒是不多,除了日本人给他派了西名宪兵外,也就二十多名保镖。
陈府西周墙高三米有余,大门坚固,且地处虹口区,离着日军一个大队的驻地不过两里多路,陈硕一首以为这里比起南京的住处还要安全。
关海平虽然性急,但涉及行动却布置的极为周详。
情报科的内线是一名女佣,她觅得一个时机,在府内大门外,摘下了头巾,这表示陈硕己经下楼,来到大厅。
外面卖烟的小摊贩见了,发出了信号。远处一栋小楼上的人看见,也随即发出信号。
离陈府两条街外,关海平坐在警察局的一辆铁皮罐车驾驶座上,他精挑细选出来的10名队员则是在车厢里。
收到信号后,警车启动,不快不慢的向陈府大门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