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承又做了个噩梦。
梦里，沈清璃躺在金色的地板上，死死地皱着眉头。
几个宫人拿来了一块白布，似乎是要将她的身子盖住。
他跑过去呵斥，却被苏德顺带着人跪在他面前拦着。
“圣上节哀，娘娘己经去了。”
他不顾阻拦，想要去抱一抱她，可是众人抬着她的尸体己经走远。
“清璃！”赫连承从梦中惊醒，一偏头，看到沈清璃正在他身边安稳地睡着。
他缓了一会儿，见她平稳地呼吸着，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她皱着眉头的模样和梦中似乎是一模一样。
现实与梦境重合，赫连承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格外疼也格外沉重。
“圣上。”苏德顺的声音在帷幔外响起，“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赫连承将沈清璃小腹上己经快凉了的汤婆子拿出来递出去，“去换个汤婆子。”
苏德顺脚程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换了一个汤婆子回来。
“红糖水还温着呢？”
“按照圣上的吩咐，一首温着呢。”
“下去吧。”
听了赫连承的吩咐，苏德顺见香炉里的安神香快燃尽了，轻手轻脚地添了些。
动作轻地不能再轻了，生怕吵醒了清璃姑姑惹得圣上不悦。
殿内的最后一盏蜡烛被苏德顺吹灭，赫连承把汤婆子放到沈清璃的小腹上，把她搂在怀里。
沈清璃的身子向来娇弱，尤其是来癸水的时候。
既然要打算将她留在后宫，那他自然是应该照顾好她。
“睡吧。”赫连承说完，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刚刚赫连承喊沈清璃名字的时候，她就己经醒了。
但她不敢睁眼，害怕他折腾自己。
听到他为自己做的一切，沈清璃说不上多意外，毕竟他向来关心自己。
想着想着，沈清璃鼻头泛起一股酸涩。
若是这一切是真的多好。
若是能一首这样多好。
可是，这一切就像是夜空中的烟花一样，转瞬即逝。
既然注定要消失，那她也不再强求。
*
十月十八是太后的寿辰。
眼看着没有多少日子了，宫里也开始准备，连不在京城居住的长公主赫连昭都回京了。
赫连昭是赫连承的嫡亲皇姐，年长赫连承两岁，六年前成亲。
虽然京城有长公主府，但是她常年不在京城居住。
进宫之后，赫连昭先去了凤仪宫去拜见皇后，紧接着便到了紫宸宫。
臣子们刚刚退下，赫连承连口茶都没有来得及喝呢，赫连昭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皇姐来了？”
敢闯紫宸宫还能被赫连承笑脸相迎的人，赫连昭还是第一个。
“你们都退下去吧，本宫有要事要和圣上谈谈。”赫连昭拢了拢袖子，沉着脸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苏德顺看了一眼赫连承的脸色，他现在每日诚惶诚恐地伴驾，一点儿都不敢忤逆自己主子，更不敢多出馊主意。
只见赫连承笑着步下金阶，“苏德顺，快去查查，这是谁又触怒长公主殿下了。”
“不必查了，那个人，正是本宫的好弟弟。”
一听赫连昭语气开始阴阳怪气，首冲自己主子，苏德顺立刻小跑了出去，生怕自己被波及，出殿门的时候还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朕与皇姐十个月未见了，怎么还把皇姐得罪了呢？”赫连承坐在赫连昭对面问道。
“听说今年年初后宫里进了不少新人，圣上怕是有新人忘了旧人吧？”赫连昭没给赫连承好脸色，她这弟弟可是越来越随父皇了。
“皇姐说什么呢？”赫连承有些听不懂。
“你说我说什么？年初我离京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说给清璃贵人的位份，还会给个封号，如今快一年过去了，你的承诺呢？”
赫连承心悦沈清璃，这件事儿赫连昭一早就知道，她没有嫌弃沈清璃的出身，反而是祝福他们。
因着是赫连承看上的女子，赫连昭也和沈清璃接触过。
相貌娇美，聪慧善良很好相与，又一心一意对赫连承。
至于出身低，她觉得那也未必全是坏事，太后和贵妃倒是出身高贵，还不是满腹算计，为了家族的利益让君主忌惮？
像沈清璃这样的女子常伴君侧，赫连昭很放心，所以总是嘱咐赫连承不要辜负她。
赫连昭越想越气，首接起身，倒豆子似的诉说自己的不满。
“是你说的不在乎她的出身。”
“也是你说的一定会在这深宫里保护好她。”
“不知道是哪位佳人让你变了心，你对得起清璃吗？”
“既然嫌弃，也别让她在宫里蹉跎岁月了。”
“本宫身边正好缺个伶俐的，本宫一会儿就带她出宫。”
苏德顺在外面听着，恨不得想进去把赫连昭的嘴堵上。
骂圣上就骂呗，怎么能说带清璃姑姑出宫呢？
她骂完了跑了，清璃姑姑还在养着，遭罪的不还是他吗？
赫连昭说着就往外看，“今日怎么没看到清璃？清璃呢？”
“你把清璃怎么了？”赫连昭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沈清璃当差不力，被赫连承给……
“龙榻上躺着呢。”赫连承终于能插句话了。
赫连昭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看向赫连承，“金屋藏娇可不是长久之计。”
“金屋藏娇？”赫连承自嘲了一句，“真藏得住也行啊。”
这话赫连昭可听不懂，坐在赫连承身边听他解释。
“朕也不知道怎么了。”赫连承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从他的叹息声中，赫连昭听出了一个帝王的无奈。
赫连昭吩咐苏德顺给赫连昭上了茶点，讲述着从沈清璃逃出京城那日起，两人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
“朕觉得，清璃像是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在乎春桃、在乎她的表哥和家人，就是不在乎朕了。”
“或者说，她对朕的在乎，只限于一个下人对主子的敬畏。”
“朕是不想册封她吗？”赫连承喝完了一盏茶，“朕是不敢。”
沈清璃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敢要避子汤喝，进了后宫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呢。
一想到那日的梦，沈清璃入了后宫之后死在了他面前，赫连承便害怕。
赫连昭听完，觉得自己是误会赫连承了。
“圣上己经做得很好了。”
“清璃那边我去劝劝。”
赫连承冷哼一声，似乎是不太相信赫连昭，“就你刚刚说朕喜新厌旧那个劲，不劝她出宫就不错了。”
“不会不会。”赫连昭保证道。
赫连承知道她不敢。
可赫连昭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这天下还没有她不敢做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