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顶棚塌了一半,钢筋刺向天空,像一具被解剖的恐龙骸骨。
陈芹蹲在废弃的油罐车阴影里,灰白的指尖划过车门上的涂鸦——「小心会爬的丧尸」,字迹潦草得仿佛是用指甲蘸血刻下的。
她盯着那个「爬」字,突然想起病毒爆发前的登山旅行。
父亲总说「爬山要手脚并用」,而现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灰白的手掌,指甲缝里还粘着超市腐肉的碎屑。
「丧尸不用爬山,但得爬废墟。」她无声地自嘲。
便利店玻璃碎成了蛛网,收银台后的尸体己经风干成木乃伊,手指仍死死扣着扫码枪。
货架上的薯片袋胀成了气球,陈芹用铁钩戳破一包,爆米花味的空气混着霉味喷了她一脸。
「过期三年还能香成这样,」她抹了把脸,「食品添加剂才是末日之王。」
冷藏柜里横着具的丧尸,工装裤上别着「站长李强」的胸牌。
他的肚皮裂开一道缝,几十只蟑螂从腐肉里钻进钻出,背壳油亮得像抹了机油。
陈芹绕过他时,蟑螂群突然振翅飞起,黑云般扑向窗外——远处传来丧尸犬的低吼。
隔着破碎的窗户,她数清了尸群的数量:七只丧尸犬,皮毛脱落露出紫黑的筋肉。
领头的那只曾是德牧,左耳残缺,眼眶里钻出一株暗红色的菌类。
它们的行动比人类丧尸更快,像一群被扯烂后又胡乱缝上的玩偶。
最瘆人的是它们的眼神——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加油机,喉间发出饥饿的「咯咯」声。
陈芹顺着它们的视线望去,发现地下储油罐的阀门正在渗漏,柴油汇成一条黏稠的小溪,蜿蜒着流向尸群。
「难怪蟑螂逃命,」她缩回阴影,「这要是炸了……」
背包里的打火机突然变得烫手。
储油罐控制室的门虚掩着,仪表盘上的数字模糊不清,但油量指针还卡在「80%」的位置。
她盯着控制台上的两个按钮:
- **红色**:紧急排空(可能引发爆炸)
- **绿色**:安全锁死(但需要密码)
陈芹的指尖悬在红色按钮上,突然想起物资队长老周的话——「能让人吃上甜食的,老子都供成菩萨」。
「这里距离幸存者基地是必经之路,」她对着空气比划,「绝对不能让丧尸犬群过去……」
丧尸犬的抓挠声越来越近,柴油的刺鼻气息浸透了每一寸空气。
「我又不是人类,没听说丧尸化的副作用是爱多管闲事……」
陈芹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划出刻痕。
她想起病毒爆发第三天的那个傍晚,母亲把最后一支退烧药塞进她手里,防盗门在背后关上的声音像一声闷雷。
那时她缩在衣柜里,攥着药的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首到广播里说「感染者会在72小时内丧尸化」,才意识到自己连告别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倒是能救人了,」她盯着自己的灰白掌纹,「可丧尸当菩萨,算不算诈骗?」
德牧丧尸犬突然撞向窗户,玻璃碴暴雨般砸落。陈芹猛地按下绿色按钮——控制屏亮起血红的「ERROR」,密码栏疯狂闪烁。
「靠!」她踹向控制台,铁皮凹陷的巨响中,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猫叫。
柴油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反着黏腻的光。
陈芹攥着打火机后退半步,丧尸犬腐烂的爪尖己探进窗框。
灰猫突然跃上控制台,尾巴扫过键盘,密码栏跳出一串乱码——「MEOWMEOW」。
「喵喵?这时候卖萌有用吗?!」
她拎起猫塞回兜帽,丧尸犬的獠牙己咬穿门板。
德牧的犬齿擦过她小腿,腐臭的涎液滴在油污里,溅起细小的涟漪。
控制屏突然「滴」地亮起绿灯——密码竟被猫爪误触破解。
安全锁死的机械声从地底传来,储油罐阀门「咔嗒」闭合的瞬间,陈芹转身撞开后门。
丧尸犬的咆哮在身后炸开,她冲向三轮车的路上踢翻了柴油桶。
液体漫过时,打火机从从手中抛出滑落,金属外壳擦过生锈的护栏——
「轰!」
蓝橘色的火舌瞬间吞没整片油污,热浪险些掀翻了三轮车。
陈芹扑进排水沟的刹那,加油站顶棚如纸片般被撕碎,烈焰中爆出七团扭曲的黑影。
丧尸犬在火海里痉挛,菌类眼球「噼啪」炸成火星,德牧的脊椎弯折成焦黑的问号。
灰猫从她兜帽里窜出,炸着毛对火海哈气。
陈芹抹了把脸,掌心沾满混着油灰的汗——尽管丧尸不会流汗,但恐惧的本能仍让肌肉记忆复苏。
「幸亏带着头盔…不然后脑勺烧秃了怎么整…」
猫突然挠了挠她的靴子。转头望去,焦黑的废墟里竟滚出一罐完好的水果糖。
彩色糖纸在余烬中反着光,像从灰堆里开出的塑料花。
陈芹盘腿坐在烧变形的汽车旁,舌尖顶着一颗橘子味硬糖。
糖块在口腔里滚来滚去,甜味混着柴油的焦苦,让她想起小时候的春游——那时她总把不喜欢的糖果偷偷吐进草丛,母亲边唠叨边往她包里塞新的。
「现在连吐糖都是浪费,」她对着糖纸上的卡通小熊咧嘴,「小熊啊小熊,你说丧尸该不该有道德观?」
灰猫在舔爪子,远处传来避难所的警报声。
「我该走了,做好事不留名。」她戳了戳猫脑袋,「这买卖血亏,对吧?」
猫一爪子拍飞糖纸,跃上歪斜的路牌。
火光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匹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