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惊蛰后，嫖一星在道观废墟上支起个破陶罐，罐里泡着三只癞蛤蟆，咕嘟咕嘟冒着绿泡。老道举着喇叭喊街："科学祈雨，利国利民！公社特批项目，童叟无欺！"罐子外壁歪歪扭扭贴着"人工降雨器"的标签，细看是用李寡妇的裹脚布糊的。
葛二蛋套着件漏棉花的破道袍，挥着公社奖状改的令旗登场。旗面"劳动模范"西个金字早磨成了"劳鬼摸龟"，边角还粘着去年端午的糯米。"风来！"青年扯嗓子一吼，平地忽起妖风，卷着鸡毛蒜皮糊了满脸。李寡妇晾在竹竿上的裹脚布乘风而来，"啪"地糊住葛二蛋的嘴，腥臊味呛得他连打三个喷嚏。
"雨降！"嫖一星敲着豁口铜锣助威。王老二家的鸭群突然窜出篱笆，扑棱着翅膀当空排泄。稀屎雨点般砸下，赶集的货郎顶着箩筐逃窜："娘咧！天上下粪了！"葛二蛋的令旗沾满鸭粪，挥动时甩出个屎星子画的八卦。
正当师徒俩对着一地鸭屎傻眼时，后山烧荒的浓烟飘来，活似朵黑压压的雨云。嫖一星三角眼一转，铜锣敲得震天响："天降甘霖！每户交二斤白面作法金！"葛二蛋配合着往陶罐里倒凉水，癞蛤蟆被烫得"呱呱"首叫，活像开水壶鸣笛。
暴雨倾盆时，法术露了馅。公社粮仓年久失修，雨水裹着陈年朱砂符纸涌出，染红半条河。葛二蛋拆了道观门板当船，举着粪勺捞符纸。漂到李寡妇家窗下时，忽见水中浮起个酒葫芦，葛二蛋一勺下去——竟是嫖一星抱着酒坛子潜逃！老道满嘴酒气嘟囔："五...五鬼运酒术..."
立夏那日学"御兽术"，符咒错画成生产队工分簿。葛二蛋举着喇叭念广播稿："社员同志们...呃...猪崽子们注意..."全村的猪顿时列队齐步走，踏平了试验田的秧苗。王老二提着裤子追自家老母猪，反被猪鼻子拱进粪坑。民兵连围捕时，葛二蛋情急下骑猪冲锋，猪尾巴上绑着"一日千里符"，活脱脱上演现实版"猪突猛进"。那母猪蹿上公社屋顶，蹄子卡在广播喇叭里，放出的《东方红》变成了杀猪嚎。
最绝的是葛二蛋被卡在歪脖子树杈上，啄木鸟把他屁股蛋当虫蛀木，"咚咚咚"啄出北斗七星状的红疹。李寡妇嗑着瓜子看热闹："哟！葛半仙这是要肉身成圣啊？"树下围观的孩童齐唱新编童谣："葛二蛋，骑母猪，七星腚，亮堂堂..."
霜降终极考核，道观废墟摆起"五鬼运粮阵"。符纸刚燃，五只田鼠推着板栗过堂，尾巴上拴着偷来的红头绳。嫖一星气得摔了茶缸，栗子滚进灶膛"噼啪"炸成爆米花。香气引来了全村老少，葛二蛋蹲在树梢啃栗子，月光照着屁股上的七星疹，倒成了最亮的星。王老二嚼着爆米花骂街："龟孙！偷俺家过冬的栗子！"骂完又抓了把塞进兜里。
如今村头石磨上，还留着当年猪蹄子蹬出的"符"字，旁边多出串小脚印——据说是葛二蛋被猪追时踩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唱："葛小仙，法术玄，骑着母猪赛神仙，七星腚，照夜天..."有顽童往道观废墟撒栗子，说能召来贪吃鬼。某夜李寡妇起夜，真瞧见黑影晃动，抄起顶门杠砸去——却是自家偷埋的酸菜坛被田鼠当圣物供奉，鼠群抬着栗子当贡品，见人来了齐刷刷作揖。
更玄乎的是下雨天，村口涝洼地会浮出朱砂画的歪扭符咒。老辈人说这是当年泡烂的"祈雨符"，年轻人却当景点拍照。葛二蛋有次醉酒路过，一脚踩在符上摔个狗啃泥，门牙印正巧补全了符咒缺角。翌日便有传言："葛半仙显灵，牙印镇河妖！"气得二蛋见人就捂嘴，反倒坐实了"仙家忌讳露齿"的传说。
而今那口祈雨陶罐成了生产队鸡食盆，癞蛤蟆早被炖了汤。唯独李寡妇家窗台上，常年摆着个裂璺的葫芦，偶尔夜深人静时会飘出酒香。有人说看见嫖一星的魂魄回来偷喝，也说是葛二蛋半夜浇愁——不过每当青年路过，总要冲那葫芦啐口唾沫："呸！老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