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后的第三个年头，道观废墟上支起个歪歪扭扭的茅草棚，匾额用烧火棍烫着"科学法术实验站"，底下还有行蚂蚁爬的小字："公社特批项目073号"。嫖一星从裤裆里掏出本油汪汪的《民间戏法大全》，封皮糊着"赤脚医生手册"的书皮，扉页上画着个穿道袍的米老鼠。
"从今儿起，学七十二变！"老道一脚踹醒打盹的葛二蛋，"头一关先学化鸡术！"青年盯着符咒图样首发怵——那鸡爪子分明画成了人手，鸡冠子活像道士帽。
咒语念到"急急如律令"时，嫖一星突然放了个九转大肠味的响屁。葛二蛋"嘭"地变成大芦花鸡，尾巴却留着人屁股上的月牙胎记，鸡爪上还套着破草鞋，只是脑袋上面的毛有些黑不溜秋，还是人头发。李寡妇恰巧来借盐，正撞见人追鸡飞的奇景："夭寿啦！葛二蛋变鸡精啦！"那鸡慌不择路啄了她脚踝，李寡妇吓得往村中央人多的地方跑去。当晚全村传开"葛家小子投胎报恩，专啄负心人"的闲话。
"这叫'凤凰涅槃'！"嫖一星啃着烤鸡翅膀授课，鸡骨头在道袍上擦得油光发亮，"明儿个学变树！保准让王老二那龟孙开开眼！"次日清晨，村口老槐树突然多出张人脸，树杈上挂着葛二蛋的破草鞋，鞋帮子还粘着隔夜的鸡屎，树杈间留有两个黑洞，仔细一看是两个眼睛，正提溜的转动着。
王老二哼着小曲来撒尿，树根突然绊了他个狗啃泥。老汉揉着老腰定睛一瞧，打了自己一巴掌，唉！不是做梦，看那树皮纹路竟拼成"王八"二字，气得抄起斧头就要砍："反了天了！树都成精了！"斧刃刚挨树皮，树桩"噗"地喷出股绿水，浇得他满头满脸。王老二顶着一头腥臊逃回家，三天不敢睁眼——原是葛二蛋变的杨树吓尿了裤裆，树汁混着童子尿，腌得老汉活像酸黄瓜。
端午前夕，茅草棚里飘出粽叶香。师徒俩研究"粽子隐身术"，葛二蛋浑身裹满粽叶，活像会走路的芦苇垛。"闭气！凝神！"嫖一星刚点燃艾草，李寡妇风风火火来借粽叶，顺手把"人粽"扔进蒸笼。葛二蛋在沸水里扑腾，烫得满身红疹，挣扎间带翻蒸锅，上百个粽子滚下山坡，在晒谷场铺成条糯米河。孩童们编着歌谣追打："葛二蛋，变粽子，一锅开水洗屁股，糯米粘着王八蛋..."
最绝的是中秋"月兔术"。葛二蛋顶着纸糊的兔耳在晒谷场蹦跶，裤裆缝着团棉花尾巴。全村的公狗发了疯似的围追堵截，王老二家的看门狗蹿上房梁学狼嚎，瓦片雨点般砸下，竟把公社粮仓砸出个北斗七星状的窟窿。二蛋被罚扫谷场时，棉花尾巴卡在竹扫帚里，远看活像长柄兔毛掸子。嫖一星趁机兜售"驱狗符"，黄纸上画着骨头配桃心，被民兵当淫秽物品收缴，贴在村口当反面教材。
转眼大雪封山，师徒俩窝在草棚研究"雪人替身术"。葛二蛋裹着棉被扮雪人，鼻孔插着胡萝卜。李寡妇堆雪娃时顺手给他戴上红围巾，青年憋笑憋出内伤，喷嚏震塌了草棚顶。嫖一星从雪堆里扒拉出冻硬的《戏法大全》，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奖状——"奖给除西害先进分子嫖一星"，日期竟是十年前的中秋。
除夕守岁夜，葛二蛋苦练"爆竹变形术"。符咒刚画一半，窜天猴歪打正着射进裤裆，青年"嗷"一嗓子蹦上房梁，活像个人形二踢脚。全村人举着灯笼出来看热闹，只见月光下有个黑影在屋顶跳霹雳舞，裤裆火星西溅。王老二咂摸着旱烟感慨："这可比公社宣传队带劲！"
开春惊蛰，草棚来了不速之客——公社书记带着农科所技术员考察"科学法术"。嫖一星忙把葛二蛋变成板凳，自己扮作老农侃侃而谈："这是最新嫁接技术..."技术员刚坐下就蹦起来，板凳上赫然印着个月牙胎记。众人追打间，葛二蛋现形蹿上老槐树，枝头新发的嫩芽拼成个"冤"字。
如今村口石磨旁，总蹲着些碎嘴婆娘。"昨儿见葛二蛋变蛤蟆了！""胡说！明明是变笤帚在扫大街！"只有李寡妇窗台上，常年摆着个缺耳朵的泥兔子，红眼睛是用朱砂点的。夜深人静时，泥兔子的长耳朵会轻轻颤动，像在偷听那些荒唐岁月里的嬉笑怒骂。而山道上，总有个背着破包袱的身影在月色下徘徊，包袱里露出半截秃毛笔，笔杆上歪歪扭扭刻着："几年学法术，不如种红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