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生产队大院里支起三张八仙桌。嫖一星踩着板凳挂"破西旧"横幅,葛二蛋蹲在灶台边熬符水,王婆子正跟新来的拖拉机手朱标志掰扯封建迷信。
"朱大车您可得上心!"王婆子把铜脸盆敲得铛铛响,"黄皮子最怵铜器,您那拖拉机的气缸盖..."
"扯犊子!"朱标志把油腻的工装裤往腰间一勒,"咱这东方红54型拖拉机,苏联老大哥设计的,还能怕个长尾巴畜生?"说着拧开军用水壶灌了口地瓜烧,喷着酒气指向院角的铁家伙:"瞧见没?这铁牛吼一嗓子,山魈野鬼都得吓尿炕!"
葛二蛋凑近瞅那台漆皮斑驳的拖拉机,突然"啊呀"一声——排气管上缠着圈金黄色的毛,车斗里还散落着鸡骨头。朱标志顿时酒醒大半:"这这这...今早俺拉化肥时还好好的!转眼居然就成了黄皮子作案现场啦"
嫖一星捏着黄毛凑到马灯下,那毛"刺啦"自燃起来,在空中扭成个像是嘲讽的笑脸。王婆子突然抽了抽鼻子:"咋有股骚味?"众人顺着她目光看去,油箱盖不知被谁拧开,里头飘着泡黄澄澄的尿,还夹杂着几搓毛。
"天杀的小畜生!"朱标志抄起扳手就要砸车,拖拉机突然"突突"两声,前大灯诡异地亮起。车斗里堆着的化肥袋簌簌抖动,钻出三只圆滚滚的黄鼠狼,齐刷刷抱着方向盘作揖。
"快泼黑狗血!"嫖一星扯嗓子喊。葛二蛋抡起葫芦瓢甩过去,半道被车斗挡板弹回,扣了朱标志满头满脸。王婆子趁机甩出红绳套,却把莫队长的假发套拽了下来。混乱中拖拉机突然窜出院门,车轱辘印在雪地上轧出个歪扭的"冤"字。
"追!"朱标志踩着摇把,发动另一台拖拉机。葛二蛋刚爬上车斗,就被颠得撞进化肥堆,嘴里呛了半斤尿素。嫖一星的道袍卷进传动轴,"刺啦"撕成拖布条。王婆子死死搂着朱标志的腰,羊皮袄在寒风里鼓成个球。
追到乱葬岗时,拖拉机突然熄火。朱标志掀开车前盖,发现火花塞上蹲着只戴鸡毛帽的黄鼠狼,正抱着电线磨牙。"小兔崽子!"他抡起扳手要砸,黄鼠狼"噗"地放了个臭屁,烟雾里蹦出个穿红肚兜的童声:"拿棉裤来换车!"这黄皮子可真是做一手无本买卖啊,活像那些经济独裁者之作风,无中生有”朱标志感慨道
葛二蛋扒着车斗一瞧,先前那台拖拉机正架在坟头上,西个轱辘不翼而飞。黄鼠狼们把轮胎滚成个八卦阵,中间堆着王二麻子的花棉裤。朱标志气得首跺脚,军勾靴踩碎了冻硬的马粪蛋。
"用铜锣!"王婆子突然想起老辈人的法子。朱标志从工具箱翻出个铜制油漏斗,王婆子抢过去"咣咣"敲起来。黄鼠狼们顿时炸了窝,抱着耳朵在坟头乱窜。嫖一星趁机甩出渔网,却罩住了前来支援的白不了,也算是印证了渔网是好的,但人不行的真理。
"看俺的!"朱标志把拖拉机喇叭按得震天响。汽笛声惊飞夜枭,黄鼠狼们慌不择路撞向墓碑。葛二蛋举着铜脸盆冲锋,盆底突然被石子打穿,漏出捧香灰撒了朱标志满头。
混战中不知谁踹翻了马灯,火苗"呼"地窜上荒草。王婆子急中生智,解开羊皮袄往火堆扑打,反被燎着了花棉裤。黄鼠狼们趁机推着轮胎滚下山坡,车轱辘在雪地里轧出个巨大的笑脸。
火势渐熄时,众人灰头土脸瘫坐在地。朱标志突然摸到裤兜里有异物——掏出来是个油纸包,里头裹着张字条:"拿十条棉裤来换火花塞!"落款画着个戴雷锋帽的黄鼠狼,唉!众人石化,这黄皮子还知道立人设了。
"俺的娘咧!"朱标志捶胸顿足,"这铁牛是公社的命根子啊!"葛二蛋忽然指着远处树梢怪叫:"棉裤!"众人抬头望去,王二麻子的花棉裤正挂在老鸹窝上随风招展,裤腿里扑棱棱飞出三只乌鸦,每只嘴里都叼着根拖拉机皮带。
王婆子突然掏出罗盘,指针在"坤"位抖如筛糠。"黄小太爷这是要断咱村龙脉!"她指着拖拉机轧出的车辙,"你们看这印子像啥?"众人定睛细看,歪扭的轮胎印竟拼出"1964"的字样,末尾还画了个箭头首指公社粮仓。
"快回村!"嫖一星脸色煞白。朱标志发动拖拉机时,排气管突然喷出团鸡毛。众人颠簸在乡道上,谁也没注意车斗角落里,有双琥珀色的眼睛正透过化肥袋缝隙偷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