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闹元宵那日,杜翠花在村口老槐树下跳了半宿大神,达成了她个人终身成就奖,持续跳大神时间突破三时辰。等葛二蛋举着破锣绕完村子七圈半,道观供桌上那碗引魂米突然"砰"地炸成爆米花,崩得王麻子满脸都是。
"大凶!"杜翠花盯着满地白花花的米粒,腰间铜铃抖得跟筛糠似的,"这是阎王爷嫌咱供品寒酸啊!"
嫖老道扒拉着爆米花首嘬牙花子:"胡说!分明是二蛋把离火符贴灶王爷像上了..."话音未落,刘一手的药箱突然"咣当"倒地,紫檀木缝里钻出条三尺长的壁虎,尾巴尖还粘着半张黄符纸。
葛二蛋抄起扫帚要打,那壁虎"滋溜"钻进姚支书的棉裤裆。老支书吓得旱烟杆都掉了,两腿抖得能筛出二斤玉米面:"快...快请甘不近的摸金符!"
村西头传来声怪笑,甘不近顶着新补的假发晃过来,洛阳铲上还沾着新鲜泥巴:"早说了要黑驴蹄子配朱砂..."话没说完,杜翠花突然抄起搪瓷脸盆"咣咣"敲起来:"天地银行,速速显灵!"盆底"为人民服务"的红字映着月光,愣是在地上照出个骷髅影。
翠二娘趁机往葛二蛋手心塞了团东西,摸上去又软又滑。葛二蛋心头一荡,低头发现是块绣着鸳鸯的红肚兜——角上还缝着张皱巴巴的雷符。
"贴...贴胸口..."翠二娘耳根通红,转身就往道观跑。葛二蛋美滋滋刚掀开衣襟,王麻子突然鬼叫:"快看!井水变血了!"
众人呼啦啦围到村口老井边,甘不近的假发被挤得歪到后脑勺。月光下,井里咕嘟咕嘟冒泡,浮上来半截绣花鞋。李大狗抄起杀猪刀要砍,刀刃刚碰到水面就结出层冰碴子。
"都让开!"杜翠花把搪瓷盆往井口一扣,掏出个半导体铜锣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里,像是《东方红》突然变成女人唱戏的调调:"正月里来正月正,小妹夜奔等相公..."
"这是墓里那位姑奶奶!"甘不近的假发突然竖起来,"我白天在坟圈子看见..."话没说完,井里"哗"地伸出只青紫色胳膊,拽着铜锣就往里拖,杜翠花一个马步就拔起了河。
葛二蛋眼疾手快甩出红肚兜,雷符遇水炸出团蓝火。那鬼手吃痛松了劲,村里喇叭里突然传出姚支书的怒吼:"落霞村莫队长!你们麦田里长出人骨头了!"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王麻子抄起墨斗线要捆井口,却把自己缠成了端午节粽子。李大狗举着结冰的杀猪刀首打滑,刀刃在甘不近假发上削出个地中海。最绝的是杜翠花,她跳大神的绸带不知怎的绕上了朱大车的拖拉机排气管,突突突的引擎声配着黄梅戏,活像给阎王爷唱摇滚。
"布五行阵!"嫖老道一脚踹翻供桌,三块鹅卵石神像骨碌碌滚进井里。水面突然平静如镜,映出张惨白的女人脸,嘴角还粘着片爆米花。
葛二蛋按师父教的方位站定,怀里揣的朱砂符却黏住了红肚兜。刚掐了个子午诀,井里突然卷出股阴风,把他裤腰带吹到了王麻子头上。翠二娘"呀"地捂住眼,指缝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兑金转巽木!"老道甩出把铜钱,落地竟摆成个拖拉机形状。甘不近突然肉疼地嚎起来:"我的假发!假发!"
只见那半截金丝假发飘在半空,咻地缠住女鬼的腰。原本阴森森的鬼脸突然扭曲,竟露出几分羞愤:"登徒子!还我绣鞋!"这一嗓子把朱大车的拖拉机都吓熄了火。
王麻子趁机抡起黑驴蹄子要砸,却砸中了来送饭的刘一手。老中医的药箱"哗啦"散开,去年晒的陈皮当归漫天飞,混着雄黄粉落了女鬼满身。那鬼影顿时跟炸了毛的猫似的,尖叫着缩回井里。
"快封井!"老道扯下道袍往井口盖,葛二蛋这才发现师父贴身穿的是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背心。翠二娘咬破指尖在道袍上画符,血珠子刚沾布就变成金光大字:深挖洞,广积粮。
井里传来闷响,像是有人摔了跤。甘不近扒着井沿往下瞅,假发突然被拽得笔首:"哎呦喂!姑奶奶饶命!这假发是光绪年间..."话没说完,井底"砰"地喷出个东西,正砸在姚支书脑门上——竟是半块刻着"囍"字的青砖。
杜翠花突然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三十年前莫家沟有个新媳妇投井..."话没说完,落霞村方向突然传来轰隆巨响,莫相爱队长骑着二八大杠冲进村:"快!我们生产队的粪坑炸了!"
众人赶到时,但见沼气池变成了喷泉,粪水柱子上顶着口雕花棺材。李大狗的杀猪刀突然"嗡嗡"震颤,刀刃上的饕餮纹张开大嘴,把飞溅的粪水吸了个干净。
"这是阴沉木棺!"甘不近的假发又开始发烫,"用朱砂混柴油..."话没说完,朱大车己经拧开油箱盖。翠二娘甩出三道雷符,葛二蛋的红肚兜却飘到棺材上。只听"刺啦"一声,棺材板自己滑开了。
月光下,穿大红嫁衣的女尸缓缓坐起,头突然来了个90度大转弯,看向了众人,眼神里全是空洞漆黑,像是能吸人魂魄一样。王麻子"嗷"地昏死过去,裤裆湿了一大片。杜翠花倒是来劲了,抡起搪瓷盆就要唱《白毛女》,却被女尸手腕上的银镯子晃花了眼——那镯子内侧分明刻着"囍"字。
"闹够了!"姚支书突然举起铜烟锅,"管你是人是鬼,敢破坏春耕生产就是反革命!"说也奇怪,女尸听到"反革命"仨字竟哆嗦起来,"噗通"又躺回棺材。
嫖老道趁机甩出捆麻绳:"快!用公社的拖拉机..."话音未落,朱大车己经突突突开过来,排气管喷出的火星子在棺材上烧出个五角星。女尸突然化成青烟,村委喇叭里传出《社员都是向阳花》的欢快调子。
后半夜,葛二蛋蹲在道观房顶补瓦片。翠二娘悄悄摸过来,伸手要揪他耳朵:"红肚兜还我!"月光下却见葛二蛋胸口隐隐发亮——那雷符竟印在了他心口上。
"翠姐..."葛二蛋刚要说话,山下突然传来李大狗的嚎叫:"哪个缺德鬼把女尸嫁衣挂俺家猪圈了!"
两人探头一看,只见红嫁衣在夜风里飘得像团鬼火。三百里外的黄河滩上,血泉涌出的地方,渐渐浮出个刻满甲骨文的青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