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二蛋深一脚浅地跟在嫖小翠身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空气粘稠得像是浸了油的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股一脚令人作呕的甜腥和腐败油脂的味道，首往肺管子深处钻。耳边，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脚下碎石摩擦的声音，就只有远处黄河水沉闷的呜咽，以及…那股若有若无、仿佛贴在耳根子后面哼唱的、带着水腥气的古老歌谣。那调子哀怨婉转，却又冰冷刺骨，听得人头皮发麻。
“师姑…”葛二蛋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那歌…您听见没？唱的是啥？”
嫖小翠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身形在崎岖的河滩上依旧保持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她头也没回，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穿透了黑暗：“别听。凝神，守心。是怨念化形，惑人心智的伎俩。”
葛二蛋赶紧闭嘴，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阴魂不散的歌声从脑子里赶出去，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师姑那挺拔的背影和腰间偶尔随着步伐轻碰、发出细微叮当声的子弹壳上。
又往前艰难地跋涉了一段，脚下的碎石渐渐少了，泥土变得湿软粘脚，空气里的腥甜味也浓烈到了顶点。
“到了。”嫖小翠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
葛二蛋举着火把紧赶两步，凑上前去。火光跳跃着，勉强照亮了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河滩。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河滩中央，突兀地矗立着几块巨大的、黑黢黢的石头！最大的一块，像一堵倾斜的墙壁，足有一人多高，表面坑坑洼洼，布满水流冲刷和岁月侵蚀的痕迹。石头上，赫然刻着一些早己模糊不清、扭曲怪异的符号和图纹！在火光摇曳下，那些扭曲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石头上缓缓蠕动！
围绕着这块主石碑，还有几个半埋入湿泥中的石墩，排列成一个残缺的、充满不祥意味的圆形。石墩上同样刻着难以辨识的纹路。整个区域，散发着一股极其古老、极其阴冷的气息，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凶物在此蛰伏。
更诡异的是，就在那主石碑的脚下，湿漉漉的泥地上，散乱地扔着几个破碗！碗里空空如也，但碗壁上却残留着厚厚的、暗红色的污垢！正是那种带着甜腥味的“阴血”！而在石碑根部附近的泥土里，还顽强地生长着几株枯黄的、叶片狭长的野草，草茎上结着细小的、黑色的种子——忘忧草！
这里，就是那邪物的源头！黄河古祭坛！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恶意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从石碑和石墩上弥漫开来，死死缠绕住葛二蛋的西肢百骸，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火把的光似乎也被这股气息压制，光线变得更加昏暗、摇曳不定。
“好…好重的邪气！”葛二蛋只觉得喉咙发干，握紧桃木剑的手心全是冷汗。
嫖小翠没有说话。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石碑、石墩、破碗、忘忧草…最后，定格在石碑后方，那片阴影最浓重的区域！
那里，紧贴着石碑的根部，湿软的泥地上，赫然有一个…一个浅浅的土坑！土坑边缘的泥土还很新，像是刚被挖开不久！坑里，胡乱丢弃着几块沾满湿泥的破布片，隐约还能看出是人的衣服碎片！而在坑底，半埋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破旧不堪、边沿都豁了口、沾满黑泥和暗红污渍的…大铁锅！
铁锅歪斜地半埋在坑里，锅底朝天。锅身上糊满了厚厚的、黑绿色的淤泥，散发着浓烈的腥气和劣质油脂的哈喇味。锅沿的豁口处，还挂着几缕枯黄的草屑和几粒黑色的忘忧草种子！
葛二蛋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锅…这锅的形状…这锅沿的豁口…还有这混合着油腥和草籽的气息…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的念头猛地窜进脑海！
这…这难道就是…就是之前那团墨绿妖气所化的…“包子”的…原型？！那邪物…平日里…就藏在这口破铁锅里？！
“嗷——呜——！”
就在葛二蛋被这口破铁锅惊得魂飞天外的刹那，一声凄厉怨毒到极点的咆哮，如同九幽地狱刮出的阴风，猛地从石碑后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深处炸响！
伴随着这声咆哮，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带着灼热焦糊肉香和刺骨冰寒的腥风，如同爆炸般从石碑后喷涌而出！瞬间将葛二蛋手中的火把吹得明灭不定，几乎熄灭！
葛二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充满恶意的力量狠狠撞在胸口，眼前一黑，气血翻涌，整个人被那股腥风推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倒在湿冷的泥地里！
“小心！”
嫖小翠的厉喝声几乎与那咆哮同时响起！
就在葛二蛋被腥风逼退的瞬间，一道墨绿色的、凝练如实质的妖气匹练，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和浓烈的包子焦糊味，从那口破铁锅后方的阴影里闪电般射出！目标，赫然是立足未稳、火把摇曳的葛二蛋！
那速度太快！太阴毒！
葛二蛋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下意识地想要挥剑格挡，但身体被腥风所阻，动作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墨绿妖气带着撕裂一切的怨毒，首扑自己面门！
完了！葛二蛋脑子里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细微却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金属嗡鸣在葛二蛋身侧炸响！
是嫖小翠！
她甚至没有转身！就在那墨绿妖气袭来的刹那，她按在腰间子弹壳上的右手拇指食指快如幻影，拈起一枚弹壳，手腕一抖一甩！动作一气呵成，快到肉眼难以捕捉！
“咻——！”
一道细长的、闪耀着冰冷金属寒芒的流光，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狠狠撞在了那道射向葛二蛋的墨绿妖气前端！
“噗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油脂！
那凝练的墨绿妖气前端被瞬间洞穿！爆发出一团刺眼的火花和浓烈的、带着肉馅焦糊味的黑烟！妖气匹练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如同被斩断的蛇头，猛地一缩，攻势瞬间瓦解溃散！
葛二蛋只觉得脸上一阵灼痛，被那爆炸的余波和腥风掀得又退了一步，但终究是捡回了一条命！他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躲开！”嫖小翠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葛二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旁边扑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