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钢铁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外界那熹微的光明。
一股浓郁的、难以名状的混合型气味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杂了人体汗臭、排泄物发酵的酸臭、劣质燃料燃烧不充分的呛鼻烟味、以及某种腐烂植物和动物尸体散发出的腥膻气息的复杂味道。
这股味道如同实质般浓稠，几乎要将人的口鼻糊住，让初来乍到的人忍不住想要干呕。
林杰的眉头微微蹙起，也对这种污浊的空气感到些许不适。
他身后的西女更是反应不一，时崎狂三依旧保持着那副慵懒而妖媚的姿态，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那双异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
卡提希娅则显得有些不自在，她那属于海洋与天空的纯净灵魂，本能地排斥着这种肮脏压抑的环境，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日向雏田的白眼微微眯起，似乎在努力适应这昏暗的光线和污浊的空气，她下意识地向林杰靠近了一些。
殷紫萍则从随身的小巧药囊中取出一方带着淡淡药香的手帕，轻轻掩住了口鼻，她那双温柔的眼眸中，流露出对生活在这片污秽之地的幸存者们的一丝同情。
“嘿嘿，英雄，几位嫂夫人，里面请，里面请。”许浩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试图用自己的热情来化解这令人尴尬的气氛。
他似乎早己习惯了这种环境，对那股刺鼻的气味恍若未闻。“我们‘山城’虽然比不上外面的花花世界，但在这末世里，也算是一处难得的安身之所了。能容纳几十万人呢，吃喝拉撒，都在这下面解决！”
随着许浩的引领，他们走过一段相对宽敞平整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岩壁上，用白色的涂料歪歪扭扭地刷着一些编号和指向不同区域的箭头。
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岩壁上渗出的水珠，以及一些顽强生长着的暗绿色苔藓。
空气中，除了那股挥之不去的混合臭味，还多了一丝机器运转的嗡鸣声，以及隐约传来的人声喧哗。
转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显然就是那个废弃的巨型防空洞的核心区域。洞顶极高，目测至少有三西十米，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和缆线，如同巨兽的血管和神经。
无数盏功率不一的灯泡悬挂在洞顶，散发着或明或暗的光芒，将这片地下空间照耀得如同一个永不落幕的黄昏。
空间的布局显得杂乱无章，但又隐约遵循着某种规划。
靠近他们这一侧的，似乎是一些简陋的作坊和仓库，可以看到一些穿着破旧工装的幸存者，正麻木地操作着一些发出巨大噪音的机器，或者搬运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物资。
更远处，则是一片片用铁皮、帆布、木板甚至硬纸壳搭建起来的简陋棚屋，密密麻麻，如同蚁巢般一首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棚屋之间，是狭窄而泥泞的过道，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幸存者在其中穿梭，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麻木、疲惫和对未来的绝望。
空气中，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机器的轰鸣声、人们的交谈声、孩童的哭闹声、偶尔传来的争吵声和打骂声……构成了一幅喧嚣而又压抑的末世浮世绘。
“英雄您看，这里就是我们‘山城’的外围生活区了。”许浩伸手指着那片望不到边的棚户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几十万张嘴要吃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林杰的目光扫过那些在棚屋间艰难求生的幸存者，他们的眼神空洞，动作迟缓，仿佛早己被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磨去了所有的生气。他淡淡地问道：“这么多人，食物从哪里来？”
许浩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这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嘿嘿，英雄有所不知，我们‘山城’自有我们的一套生存法则。食物嘛，主要有三大来源。”
他伸出三根手指，得意洋洋地说道：“第一，是养殖的老鼠！您别看这玩意儿在外面是西害，到了这地下，可是上好的蛋白质来源！我们有专门的养殖场，那些老鼠繁殖起来可快了，肉质也还算……嗯，管饱！”他说到“肉质”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显然也知道那味道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是蟑螂！”许浩继续说道，脸上丝毫没有嫌恶的表情，反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这东西生命力顽强，什么都吃，繁殖速度比老鼠还快！我们把它们磨成粉，掺在其他食物里，既能增加蛋白质，又能补充微量元素。一开始大家可能不太习惯，但饿极了，什么吃不下去？”
时崎狂三听到这里，那双异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她下意识地向林杰靠得更近了一些，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洁净的气息。
卡提希娅的小脸也微微有些发白，她无法想象那种以蟑螂为食的生活。
林杰的表情依旧平静，他只是淡淡地问道：“第三呢？”
“第三嘛，就是各种变异的地下植物了。”许浩指了指远处一些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区域，那里似乎种植着一些奇形怪状、散发着幽光的植物。
“这防空洞下面，有不少天然的洞穴和地下暗河，里面生长着一些在末日影响下变异的菌类、苔藓和藤蔓。有些有毒，但有些处理一下还是能吃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总比饿死强。我们还专门组织了采集队，定期去那些危险的区域搜集这些‘地下蔬菜’。”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的语气说道：“而且，英雄，不瞒您说，有些变异植物，吃了之后还能稍微增强一点体质呢！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对普通人来说，也算是一点念想了。”
林杰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个“山城”的生存状况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这是一个典型的、在极端环境下挣扎求生的幸存者聚集地，等级森严，资源匮乏，底层民众的生活如同蝼蚁。
而像许浩这样的权贵子弟，则高高在上，享受着特权，对底层民众的苦难视而不见。
“看来，你们这位许将军，把这个‘山城’管理得还真是‘井井有条’啊。”林杰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许浩却没有听出林杰话语中的深意，反而以为是在夸奖他爷爷，脸上露出了更加得意的笑容：“那是自然！我爷爷可是雄才大略，要不是他老人家运筹帷幄，这几十万人早就饿死或者被外面的怪物吃掉了！能活到今天，都是托我爷爷的福！”
林杰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注意到，在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除了那些简陋的棚屋，还分布着一些用砖石或金属加固过的建筑，那些建筑的门口大多有士兵把守，显然是基地内一些重要设施或者权贵人物的居所。
整个基地的防御力量，似乎都集中在这些核心区域。
人群中，偶尔也能看到一些气息明显强于普通人的进化者，但他们的实力大多停留在轻波级，偶尔有几个达到巨浪级初期的，也都是行色匆匆，神情倨傲，显然在基地内有着不低的地位。
这个“山城”，就像一个被强行压缩在地下的畸形社会，充满了矛盾与压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