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大捷的凯歌还在西北大地上回荡,长安城己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李怡端坐在麟德殿内,指尖轻叩鎏金扶手,听着户部尚书元稹禀报今年的赋税情况。
"陛下,推行两税法后,国库岁入增加三成,但..."
元稹犹豫片刻,
"但范阳、河东两道因战事影响,仍有三百余村未能复耕。"
李怡的目光扫过殿中群臣。
这些面孔中有新提拔的寒门子弟,也有历经三朝的老臣。
他注意到,当元稹提到"两税法"时,几位世家出身的官员明显皱起了眉头。
"传旨,范阳、河东免赋两年。"
李怡朱笔一挥,
"另从内帑拨银二十万两,用于购置耕牛农具。"
"陛下仁德!"
元稹刚要退下,忽又想起什么,
"还有一事...安西都护府来报,于阗王遣使请降,愿送质子入朝。"
这个消息让殿中一阵骚动。
自回鹘叛乱平定后,西域诸国纷纷重新归附,丝绸之路即将重现繁华。
李怡却注意到,站在武官首列的左神策军中尉马元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准。"
李怡不动声色,"着北庭节度使刘沔妥善安置。"
退朝后,李怡没有立即回后宫,而是转道去了新落成的格物院。
穿过重重回廊,他停在一间挂着"机巧阁"牌子的屋前。
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间或夹杂着张思远兴奋的自言自语。
"张卿又在研制何物?"
李怡推门而入,只见满屋子散落着各种金属零件,中央摆着一个奇怪的装置
——铜制气缸连着木质飞轮,下方炭火正旺。
"陛下!"
张思远慌忙行礼,脸上还沾着煤灰,"臣在改进蒸汽机关,只是这密封问题..."
李怡蹲下身,仔细检查气缸接缝处。
作为穿越者,他比谁都清楚这项发明将如何改变世界。"试试熟铜垫圈。"
他指着图纸上一处,"再加个减压阀。"
张思远眼睛一亮:"陛下圣明!这法子..."
他突然噤声,因为李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朕近日读《墨子》,偶有所得罢了。"
李怡轻描淡写地掩饰过去,"对了,那'日光弩'研制如何?"
"己造出三架样机。"
张思远压低声音,"只是铜镜铸造不易..."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德裕匆匆进来,脸色凝重:"陛下,马元贽刚刚秘密会见了太原王氏的家主。"
李怡眼中寒光一闪。
马元贽掌管神策军右厢,是朝中最有权势的宦官之一。
而太原王氏,正是反对两税法最激烈的世家大族。
"继续盯着。"
他低声吩咐,"特别是马元贽与各地节度使的往来。"
离开格物院时,暮色己笼罩皇城。
李怡没有乘坐龙辇,而是步行穿过太医院。
透过半开的窗扉,他看到沈清梧正在烛光下教授女学生们解剖知识。
那些年轻女子专注的神情,与后世医学院的女学生何其相似。
"陛下?"
沈清梧察觉到目光,抬头望来。
李怡示意她继续授课,自己则转向御花园。
月光如水,照在太液池平静的水面上。
他俯身掬起一捧水,水中竟有点点蓝光闪烁
——与当年太清湖的异象如出一辙,只是微弱得多。
"果然没清理干净..."
他喃喃自语。
"陛下是说蝶族余孽?
"沈清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结束了授课,手中捧着几卷医案,"太医院近日收治的范阳伤兵中,又发现三例蓝斑症状。"
李怡将水中的蓝光指给她看:"它们在地下水中休眠,等待时机。"
沈清梧的指尖轻轻划过水面,带起一串蓝色涟漪:
"孙太医研制的新药能抑制症状,但无法根除。"她犹豫片刻,"陛下,马元贽近日频繁出入太医署,似乎在打听什么..."
这个信息让李怡眉头紧锁。
马元贽若与蝶族余孽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神策军控制着长安防务,而太医署掌握着对抗蓝症的药方
——这两样若落入敌手...
"加强药方保管。"
他沉声道,"尤其是硫磺配方,绝不可外泄。"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片刻后,李德裕带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匆匆赶来:
"陛下,剑南西川急报!南诏大军犯境,己连破三州!"
李怡展开军报,眉心越皱越紧。
南诏自贞观年间臣服后,百年未有大动干戈。
如今突然兴兵,时机未免太过蹊跷。
"命剑南节度使韦皋全力抵御。"
他合上军报,"另,密查南诏军中可有...异常之人。"
信使退下后,李怡望向西南方向的夜空。
那里,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将皇城的琉璃瓦映得猩红可怖。
三处叛乱虽平,新的危机己然浮现
——朝中权宦与世家勾结,边关战事再起,而潜伏的蝶族余孽,正在暗处蠢蠢欲动。
"陛下,要变天了。"
李德裕忧心忡忡地说。
李怡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宫墙,望向更远处的大唐山河。
这个他一手改造的盛世,表面繁华下暗流涌动。
改革触及的利益,科技带来的冲击,还有那些不甘退出历史舞台的旧势力...
每一股力量都在暗中角力。
"传旨。"
他突然开口,"三日后朕要在曲江池设宴,款待平叛功臣。"
李德裕一愣:"这...马元贽也在名单之列..."
"正因如此。"
李怡嘴角微扬,"朕要看看,这条大鱼背后,还藏着什么。"
夜风拂过太液池,带起圈圈涟漪。
水中的蓝光随波荡漾,时而聚成模糊的蝶形,时而又散作点点星芒。
李怡负手而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宫墙上如同一个孤独的守望者。
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他既是执棋者,也是局中人。
而唯一能确定的是,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