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不安，露西亚与塞福涅又赶了一日的路，她们照旧没找到可供补给的地方。
露西亚的病情加重，同时，饥饿感也侵扰着她。
她很饿，胃部抽痛。
自私如她，正常情况下，她早该催促塞福涅去为她寻找食物了吧？
可她没有，她不敢再麻烦塞福涅了，露西亚害怕被丢在荒郊野外。
塞福涅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这转变对她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塞福涅之前是温柔的，但现在，塞福涅正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淡。
露西亚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让塞福涅吃了很多苦头，无用的她是塞福涅的拖油瓶。
再好的人，被拖累的久了，也会感到厌倦吧？
露西亚是个人渣，她抛弃不知多少人，正是因此，她清楚没有价值且会带来麻烦的自己极大可能被抛弃。
事实上，如果她是塞福涅，她早就抛下自己了，可她不是塞福涅，她是露西亚，现在，她没资格抛弃别人。
她清楚自己是个拖累，可她不想死。
“塞福涅…”
天空乌云密布，小雨交织成雨幕，让视野灰蒙蒙的。
露西亚被塞福涅背在背上，无法看见塞福涅的脸。
“…”
塞福涅沉默着，没有回话。
露西亚更加不安。
好感与信任濒临破碎，或者说，她的信任早就碎裂成了渣子。
露西亚自己就是个感情骗子，她所付出的情感理所当然的不会过于深刻。
意识到自己处境的糟糕，因为高烧而混混沌沌的脑子艰难运转，露西亚努力想着怎样才能让自己不被抛下。
“塞福涅…咳咳……我们，快要离开帝国边境了吧？只要离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露西亚能做的只有画大饼。
“等回到精灵的国度，我就让她们给你很多很多钱。啊…不，塞福涅，我会让你和我享有同等地位的。我们是家人了，对么？”
露西亚又试图用情感去束缚塞福涅。
她还记得在旅馆里塞福涅表现出的脆弱和对家人的重视。
她想，只要搬出家人来，一切都会没事的，对吧？
露西亚这样坚定的相信着自己的判断。
可惜，露西亚并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存在。
“…嗯。”
塞福涅没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雨幕愈来愈密，视线也越来越昏暗，露西亚因塞福涅的答复稍稍安心，她靠在塞福涅的背上沉沉睡去。
…………
“…300金币。”
“……不够，她是精灵，这可是抢手货。”
“那就500。”
“1000金币。”
“不行，这家伙在帝国境内根本没法出手，而且她还生着病，800最多了。”
“……好，那就800，成交。”
女性与女性的交谈声在耳畔回荡。
露西亚悠悠醒转，小雨还在下，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露西亚缓缓睁开眼。
灰蒙蒙的视野里，塞福涅捂着被狼咬伤的右臂，她站在马车前，和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丰腴女人交谈。
塞福涅在和人做交易？金币？她在卖什么东西么？
视线茫然的向其余地方移动，露西亚看见排成队列的平民，被一根长麻绳拴在一起，这些平民都是女性，无一列外。
褴褛的衣衫和空洞的眼睛让露西亚意识到不对。
“塞福涅…咳咳……”
她艰难的叫了塞福涅的名字。
“…”
塞福涅没有回答她，但也没无视她。
塞福涅缓步来到她面前。
琥珀色的眸子里是深深的疲惫，以及一抹歉意。
那抹歉意让露西亚的心跳急促起来。
她不想承认，但她已然意识到，自己被塞福涅卖掉了。
“塞福涅…”
露西亚慌乱的撑着身下的草垛，她努力想站起来，却没能成功。
身体虚弱无力，她被病痛折磨的无法站立。
“…”
塞福涅依旧没有回答。
“诺，你的钱，袋子里有一百枚，剩下的在这张卡里。现在，这只精灵是我的了。”
身穿绿衣的丰腴女人将一袋子金币和一张卡片交给塞福涅。
“塞福涅…你…”
露西亚呆呆的看着塞福涅，她呼吸一滞。
尽管已经猜到了，但真正听到这消息时，她仍感到痛心。
买下她的人会让她干什么？不知道，不过看那些被用麻绳串联起来的平民，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恐惧萦上心头，露西亚呆呆的晃了晃脑袋。
“塞福涅，你，不要抛弃我…”
露西亚渴望攥住塞福涅这根救命稻草。
“不是说好要带我回精灵的土地么？塞福涅，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做家人么？啊…哪有把家人卖掉的…塞福涅，不是说很快就能离开这儿了么？明明就要逃出生天了啊…”
露西亚想，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塞福涅只要再坚持一下，她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啊，为什么要卖掉她？
“露西亚…我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塞福涅摸了摸自己被狼咬伤的右臂。
“塞福涅…”
拼尽全力，露西亚勉强离开草垛，她摔倒在泥地里，好一会儿才艰难爬起来。
“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露西亚抓住塞福涅的左手。
她用余光瞥视车队和穿着绿衣的丰腴女人。
潜意识告诉她，被交到那女人手里她一定会很惨。
“我很害怕…”
身子微微颤栗，露西亚仰起头，她看着塞福涅的脸。
视线愈发模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滴。
她脑海里恍惚浮现出与塞福涅一起渡过的日子，从帝都逃出来的惊险，一路风尘仆仆的艰辛，以及在小镇旅馆的交心。
露西亚渴望塞福涅能看在那些经历上不要卖掉自己。
“……”
塞福涅并不回话，她看着露西亚的脸。
少女绝美的脸上满是哀求，浅绿色眸子里氤氲着雾气，雨珠落在少女的脸上，让她狼狈至极，如丧家之犬。
这样的模样让塞福涅感到愉悦。
她喜欢看到这样的露西亚。
扭曲的心得到些微满足。
她对自己产生了好感，然后被自己背叛，她的精神会受到打击么？大概会吧。
露西亚，没关系的，像这样的背叛，你还要经历许多次，直到你被彻底击溃，直到你失去所有信念，开始渴求爱，渴求信任，渴求我能给你的一切。
你的身心，都会爱上我。
“我走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塞福涅捏了捏露西亚的脸，她甩开精灵少女的手，独自在雨幕中离去。
“……”
露西亚呆呆的说不出话，她想继续挽留，却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
泪水决堤，这已经是露西亚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被人出卖了。
只是，这一次她所感受到的痛苦要比上次多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