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之后,天空又重新下起了小雨。
简易举着雨伞,背着包袱,在文家门房的注视下,走入雨幕中。
临江县,如其名,临江而建,两面环水。
一人一伞再次出现,来到东面的江边。
这里有一排十数艘乌篷船,一些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家,便住在船上。
下雨的天气,也没有出船,都停靠在岸边。
简易撑着油纸伞,走上中间一艘小船。
船头,一名西十余身披蓑衣正在钓鱼的中年男子,听到动静,却是头也没回的出声道。
“怎么,被文家人赶出来了?”
简易闻言,不由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
“你这死瘸子,真是个乌鸦嘴!”
说着,轻叹一声。
“被你说中了,文家赘婿当不成咯!”
蓑衣男子,姓马,因腿有些瘸,简易便叫他马瘸子。
两人的相识也很戏剧性。
简易刚穿过来那会,胸中郁结,便常来江边散心。
马瘸子是县衙捕头,追一个毛贼到江边,结果这家伙不会水,不仅毛贼没抓到,还差点淹死。
幸好遇见在江边发呆的简易,前世简易便是会水的,出手将马瘸子救起之后,便结下了缘分。
马瘸子虽然抓毛贼不行,人品倒是不错,一来二去的,两人便也熟悉了,成了朋友。
可以说,马瘸子是简易,在这个世界上,除小蝶之外,唯一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马瘸子虽然不会水,却是酷爱钓鱼,这艘船便是他为钓鱼准备的。
这次出了文家,无路可去,简易想到了这里。
马瘸子见状,顿时笑了起来,放下钓竿,披着蓑衣走了过来。
一边将简易引进乌篷内,一边数落道。
“早跟你说了,让你早些离开文家,你偏不听,”
“怎么,舍不得文家的娘们?”
简易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我连文家小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哪来的不舍?”
“我舍不得的是文家每月三百文的例钱!”
马瘸子闻言,顿时一愣。
随后,笑骂道:“真是没出息,为了那几个铜板,甘愿当赘婿,也就你小子能干的出来!”
简易嘿嘿一笑。
“瘸子,你还别说,三百文对于我来说,己经不少了!”
马瘸子听到这话,抽了抽嘴角,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你这人,性子端的是疲懒,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若是在往日,简易定然是要回怼几句的。
简易闻言,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马瘸子见状,不由笑着调侃道。
“咦,今怎么不回嘴了?”
“你不是常说,人生在世,但求无灾无祸,便是上等福气,平淡安稳,己是难得清欢的吗?”
简易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将包袱放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忽然说道。
“瘸子,你说我读书科举如何?”
马瘸子闻言,立马凑了过来,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简易,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
“你要读书科举?”
简易晃了晃脑袋,轻声道。
“今日在文家,方才知道,若想活得滋润,就要有功名在身,否则,便如浮萍般,任人拿捏!”
马瘸子顿时轻笑了起来。
“你这小家伙,终于想明白了,”
“然,要想活得潇洒,也不一定要考取功名,”
“不如你跟我练武,我保证十年内,让你成为高手,也没人敢欺负你!”
简易闻言,顿时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啐了一口。
“你自己连个毛贼都抓不住,还想让我成为高手?”
马瘸子哈哈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若非我瘸了腿,那些毛贼岂能是我的对手?”
简易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骂道。
“你个死瘸子,除了嘴硬,啥也不是!”
马瘸子闻言,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你不学武,那便算了,”
“不过,考科举可不是想就成的,就你那半桶水的料,你能考的上?”
简易轻哼一声。
“怎么,你觉得我不行?”
马瘸子哈哈一笑。
“你若是能考上,我给你钓两尾鲫鱼,亲自下厨给你做个鱼汤喝!”
简易闻言,顿时白了他一眼。
马瘸子见状,却是不在意的笑了笑,走了过来,坐在简易身旁。
“读书费钱,你如今没了文家赘婿身份,讨生活都困难,更别提科举了,你可有想过这些?”
简易甩了甩头。
“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些年在文家,也攒了些钱,到时候寻个营生,吃喝肯定是不愁的,”
“闲暇之余,找个先生跟着读写书,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考个秀才功名,安身立命便可!”
马瘸子闻言,顿时抽了抽嘴角。
“我还以为你改了疲懒的性子,不成想,还是如此没出息!”
简易见状,斜了他一眼。
“你不过就是个捕头,你还好意思说我没出息?”
马瘸子听到这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你一个赘婿,倒是嫌弃马某,堂堂捕头来了?”
然而,看到简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笑了起来。
“你这人,端的是无耻之尤,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简易看着大笑的马瘸子,也懒得理会他,径首说道。
“今日来你这,是想借你的船住几日,等我安顿下来便走!”
马瘸子闻言,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箱子,取出一个酒壶,拔出瓶塞,喝了一口后,咧嘴一笑。
“既然出了文家,便不要多想,暂时住在这里便是!”
简易朝着马瘸子拱了拱手。
“那就多谢了,找到住处,我便搬走!”
马瘸子看了简易一眼,却是没有再言,再次披上蓑衣。
“我得回衙门一趟,明日再来看你!”
简易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马瘸子见状,笑骂一声。
“你这不要脸的,倒是不客气!”
说着,拎着酒壶,冒雨下了船往县衙而去。
马瘸子一走,简易休息片刻,便从船舱内取出几块木板,架在两边,形成一个简单的床板。
随后,又找出被褥,铺在上面,便能睡觉了。
做完这些,简易取过雨伞,再次走了出去。
不一会,便带回来一些吃食。
做完这些,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简易吃过饭后,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乌篷,思绪陷入迷茫之中。
一天的时间,从一个混吃等死的赘婿,到求助马瘸子才能安生。
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现在也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既然离开了文家,今后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