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潮湿让老照片粘在了相册里。颜晓月用吹风机小心加热程远的警服照时，相纸背面浮现出褪色的字迹："给小玥的五岁礼物在琴谱第三小节。"
小玥玥正趴在钢琴前，小手笨拙地按着《小星星》的旋律。当她弹到第三小节时，低音区的琴键突然卡住。颜晓月撬开琴键，发现里面藏着个防水袋，装着一枚小小的蓝宝石耳钉和一张字条："给她右耳戴上。"
耳钉刚碰到小玥玥的耳垂，孩子就惊叫起来："爸爸在唱歌！"她指着空荡荡的阁楼，"在那里！"
阁楼地板上积着薄灰，唯有窗边有一小块干净的圆形痕迹，像是常有人坐在那里看风景。颜晓月测量后发现，这个位置正好能透过天窗看见月亮。
幼儿园的亲子活动日，小玥玥的画作《我的爸爸》引起轰动。画上的程远穿着警服站在月亮里，胸口延伸出无数发光的线，连接着地球上许多小人。"爸爸在给生病的人送药。"小玥玥向老师解释。
回家的地铁上，颜晓月发现女儿对着车窗自言自语。玻璃倒映出的不只是她们母女，还有个模糊的穿警服的身影。当她转头时，只看见车厢尽头一个男人匆匆下车的背影——他走路的姿势像极了拖着假肢的程远。
"爸爸说他今天值班。"小玥玥咬着冰淇淋说，"要我们晚上八点看月亮。"
晚饭后，小玥玥突然拉着颜晓月跑到阳台。月光下，孩子的耳钉与后颈胎记同时发光，在墙上投出个清晰的心电图。当颜晓月颤抖着伸手触碰时，光影突然变成程远的样子，他做了个举杯的动作，唇形分明在说："结婚纪念日快乐。"
颜晓月这才想起，今天是他们本该庆祝的第七个结婚纪念日。衣柜深处的首饰盒里，程远准备的七周年礼物早己蒙尘——一对蓝宝石袖扣，内侧刻着"永不下班"。
深夜，颜晓月翻出程远所有的录音带。将每盘第三首歌拼在一起，竟是段完整的告白："晓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相信我会用所有科学无法解释的方式回到你身边。"
小玥玥的幼儿园体检报告显示异常。医生指着X光片上的阴影："您女儿心脏附近有金属反应，但手术探查却什么也没找到。"片子的角落印着日期：2023年9月15日——孩子生日，也是程远心脏被摘除的日子。
林澜来访时带来个生锈的铁盒。"程煜的遗物。"她指着盒底的刻痕，"哥说密码是小玥第一次叫爸爸的日期。"
铁盒里是程远的警用怀表，秒针永远停在432的位置。当颜晓月将怀表贴在小玥玥心口时，孩子突然说："爸爸的心跳和玥玥一样快。"
梅雨暂停的夜晚，颜晓月梦见程远站在钢琴旁。他的警服敞开着，露出空荡荡的胸腔。"别怕，"梦里的程远说，"我把心跳藏在最安全的地方。"醒来时，小玥玥正趴在她胸口睡得香甜，两人的心跳通过肌肤相贴，竟合成程远当年的心律。
清晨的阳光下，颜晓月发现钢琴上积年的灰尘有被触碰过的痕迹。琴凳下躺着半片蓝羽毛，旁边是用烟蒂写的字："监护仪72号床。"
儿童医院的72号病床早己拆除。护士查记录时惊讶地说："这床位三年前就停用了，最后使用的患者是..."她突然噤声，档案上赫然写着程远的名字。
小玥玥突然挣脱妈妈的手，跑到走廊尽头的储物间。她踮脚够到最高层的纸箱，里面是台报废的心电监护仪。当颜晓月颤抖着按下开关时，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波形逐渐变成稳定的432次/分钟——这不是人类的心率，而是程远最后设置的信号频率。
"爸爸在这里上班。"小玥玥指着监护仪后的墙壁。颜晓月这才发现墙上的插座被改装过，插头形状与程远的警徽完全吻合。
当她把警徽插入插座的瞬间，整栋医院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护士站的广播突然播放起《小星星》，而小玥玥的耳钉与胎记同时亮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爸爸说对不起。"小玥玥突然抱住颜晓月的腿，"他说下次会记得带钥匙。"
窗外，一只灰鸽掠过初晴的天空。它脚上的金属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极了某人永不褪色的婚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