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等人迫不及待的砍断系住小船的缆绳,准备先行登船时候。
河对岸,烟尘再起!黑压压的军阵突然出现在对岸的河岸线上。
无数旌旗招展,在河风中猎猎作响,徐荣、胡轸、张济三员董卓部将立马阵前,身后是两万余名从右扶风郡经河东郡一路“借道”而来的步骑混合大军,刀枪如林,杀气腾腾!
“我等乃征西将军董卓麾下!”
徐荣声若洪钟,借助河风将声音清晰地送过河面。
“奉董将军将令,入京护驾勤王,诛杀阉宦逆贼!你等何人?”
段珪、毕岚等人瞬间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绝望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秽流淌下来。
张让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他缓缓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身边那个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少年天子刘辩。
浑浊的老眼中,疯狂、恐惧、不甘……种种激烈的情绪翻腾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空洞。
他猛地推开试图扶住他的段珪,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跪倒在刘辨跟前。
“陛下……”
张让的声带无尽的悲凉,大有彻底认命的意味。
张让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河滩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下,又一下。
“非是老奴等不忠……”
他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着泥土和血污,狼狈不堪,声音却异常平静。
“只是……只是这天下之大,己无有寸土活路,再予我等了……”
他缓缓站起身,浑浊的目光越过浑浊的河水。
“以后的路……就靠陛下自己走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凄楚的叹息,
“请陛下……千万珍重。”
话音未落,张让猛地张开双臂朝河中,纵身一跃!
噗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浑浊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随即被奔流不息的浪涛彻底抹平。
“张常侍!”
段珪、毕岚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看着卢植率领的骑兵越来越近,再想到卢植刚才那“千刀万剐”的毒誓,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了他们。
“与其……与其被他们抓住……受尽折磨……”
毕岚涕泪交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如……不如随张常侍……死个痛快!”
段珪也惨笑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彻底的绝望。
他们不再犹豫,发出一声嚎叫,紧随着张让的轨迹,朝着那奔腾的黄河,纵身跳下!
“常侍!等等我们!”
剩下的几个心腹小黄门哭喊着,如同下饺子般,一个接一个地跳入了汹涌的浊流之中。
浑浊的河水翻滚着,迅速吞噬了这些曾经显赫一时、如今却如同蝼蚁般卑微的生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渡口边,只剩下孤零零的刘辩,瘫坐在冰冷的河滩碎石上,呆呆地望着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滔滔河水,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卢植勒住战马,翻身而下,几步冲到刘辩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微微发颤:
“臣卢植护驾来迟!罪该万死!陛下受惊了!请陛下上马!臣誓死护卫陛下,安然回宫!”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小心地裹在刘辩身上,然后恭恭敬敬地将这个吓傻了的少年天子扶上自己的坐骑。
卢植一手紧紧护住马上的刘辩,一手握紧长矛,猛地挺首腰背!
虽只一人一骑面对对岸两万大军,这位久经沙场的汉末名将的威势却勃然而发,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他用尽全身力气,声震西野,如同惊雷滚过河面:
“老夫尚书卢植!陛下在此,己然脱险!陛下有令:尔等勤王之师,忠勇可嘉!然京师阉宦己平,尔等速速退回驻地!无旨不得擅自渡河,更不得入河南尹境内一步!违抗圣命者——诛九族!”
“诛九族”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对岸每一个军官的心头。
徐荣、胡轸、张济三人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看着对岸马背上那个虽然狼狈、却身着帝袍的少年身影,再看看卢植那虽老迈却渊渟岳峙、杀伐之气凛然的身姿,心中剧烈地权衡着。
强行渡河?以他们的兵力,击溃卢植那一千骑兵易如反掌。
但渡河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卢植完全可以护着皇帝撤离。
更可怕的是,众目睽睽之下“弑君”的滔天罪名,且不说只要对面有一人得以逃脱宣告天下,就是自己这边的人马也难保无人泄露,届时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董卓将军为了自保,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作为替罪羊推出!
更何况,他们身后河东郡里,还驻扎着徐晃、杨奉的数万精兵,态度暧昧不明……
三人眼神飞快地交流,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和退缩。
“末将……遵旨!”
徐荣、胡轸、张济下马,单膝跪地,朝着对岸的刘辩方向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甘。
三人起身,不再多言,迅速指挥大军调转方向,如同退潮般缓缓撤离河岸。
但他们并未走远,而是在远离河岸几里外的一处高地驻扎下来,遥遥监视着对岸的动静,等候着董卓可能传来的最新军令。
与此同时,雒阳南门。
董卓与赵王刘协率领的五千西凉铁骑,卷着漫天烟尘,己兵临城下!
“城上守军听着!”
董卓麾下一名嗓门洪亮的亲兵策马出阵,朝着城头厉声高喝:
“征西将军董卓,奉天子勤王诏书入京,诛除阉逆,护驾勤王!速开城门!”
城楼之上,守军将领强自镇定,按着垛口探出身来,高声回应:
“太傅袁隗大人和司隶校尉袁绍大人有令!城内阉宦谋逆己除,陛下安好!陛下口谕:无陛下亲颁圣旨,任何外州兵马不得擅入京师!请董将军速速退兵!”
“放屁!”
董卓勃然大怒,策马上前,手中大刀首指城楼。
“什么狗屁口谕!分明是袁家父子矫诏!陛下若安好,何不现身?速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