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日，晨钟刚敲过七响，三川郡外城镇抚司的青铜大门己经洞开。
韩玄整了整靛青官服，踏着青石台阶拾级而上，腰间鎏金铜牌上“总差司”三个篆字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与佩刀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昨日三川郡外城镇抚司传令，今日召集所有总差司以上官员到外城镇抚司议事，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来外城参加议事。
“哟，这不是咱们新来的东城'铁面判官'吗？”一个尖细难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夸张。
韩玄转身，看见一个瘦削如猴的官员倚在石狮旁，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此人约莫西十岁上下，面色青白，腰间铜牌刻着“周”字，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显然是个老油子。
“听说韩大人刚上任不到三天就扫平了东城三大帮派？”这位周总差司故意拉长了声调，引得周围几个同僚纷纷侧目，“啧啧，真是人小鬼大啊！”
廊下顿时响起几声嗤笑。有人低声附和：“是啊，听说这韩总差司连那帮派的狗都没放过，真是'铁面无私'呢！”
韩玄面色不改，只是淡淡地看了周总差司一眼，目光中隐含镇岳刀势，让对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正要迈步进议事厅，忽然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横跨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姓韩的，知道下面这些帮派每月给镇抚司孝敬多少银子吗？”那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腰间铜牌上刻着“严”字，显然是严家的人。他故意用肩膀撞向韩玄，“毛都没长齐的玩意儿，就敢断大伙财路？”
韩玄身形未动，只是微微侧身，那汉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周围人想笑却又不敢笑，一个个脸憋的通红。
“严总差司，小心脚下。”韩玄淡淡道，声音不疾不徐，却让那汉子脸色涨红，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
议事厅内，紫檀官案泛着冷光，每张案前都坐着一位镇抚司官差，气氛肃穆而压抑。韩玄走向末座时，沿途尽是意味深长的目光——有冷漠的，有嘲弄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这位子有人了。”
韩玄正要坐下时，邻座突然伸来一只脚，靴底还沾着尘土，显然是有意为之。韩玄抬眼看去，正是方才在门外挑衅的严总差司。
“严总差司，”韩玄语气平静，"这是本官的座位。"
“新人就该站着听会，这是规矩。”严总差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怎么，你不服气？”
后排突然站起一位白发老者，腰牌上刻着“郑”字，他沉声道：“严总差司，老朽记得这是韩总差司的位置？”
“郑老糊涂了吧？”严总差司阴阳怪气道，“新人初来乍到，哪有资格坐着议事？不然一点规矩都没有，岂不是乱了套了。”
说着又故意把靴底在椅子上蹭了蹭，挑衅的看着韩玄，“要不你跪着听也成。”
厅内响起几声窃笑。韩玄眼帘微垂，突然抬脚狠狠踩在严总差司的脚踝上。
“啊，小畜生你——！”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议事厅。严总差司抱着腿从椅子上滚落，官帽都摔歪了。韩玄慢条斯理将严总差司的椅子和自己的换了一下，这才从容入座。
“你！”严总差司涨红着脸，他没想到韩玄居然敢动手，正要发作，忽听门口侍卫高喊：“指挥使大人到——”
忽然厅内一静——正指挥使李大人与副指挥使钱大人并肩而入。
李指挥使面容肃穆，腰间玉带缀满明珠；钱指挥使则满脸堆笑，手中把玩着一串紫檀佛珠。两人皆是一袭指挥使标配的浅紫官袍，胸前补子上金线绣着的紫虎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跃出衣袍。
落座后，其中李指挥使目光如电，扫过众人，看到严总差司抽搐的爬到座位上坐下，指挥使的目光在韩玄身上停留片刻，突然冷笑一声：“严总差司这是怎么了？”
“是他，他...”严总差司指着韩玄。
韩玄拱手道：“严大人不慎摔了一跤，下官正要扶他。”
李指挥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来韩总差司精力很足嘛。”
“诸位，”随后李指挥使也没有继续深究，而是展开一卷羊皮地图，“今日议事，天珍阁拍卖会在即，三川城内外的治安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所以我要你等带人对三川城方圆二十里进行彻查。"
钱副指挥使笑眯眯地补充：“尤其是那些...一首不太平的地方。”他转动佛珠的手突然一顿，“比如，黑水沼泽。”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韩玄身上。厅内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声。黑水沼泽是出了名的凶地，平时连两位指挥使都不敢靠近，他们可是五品脏腑境的武者啊。
“韩总差司。”李指挥使指尖点在地图边缘那团墨渍上，“昨日有商队在沼泽遇袭，看来必是有邪魔歪道作祟，就由你去彻查一番吧，以韩大人的本事，想必不在话下。”
严总差司闻言，原本痛苦的脸上露出狞笑。那位白发老者——郑总差司突然咳嗽一声：“李大人，黑水沼泽瘴气浓重，不明敌情，是否多派几位总差司与韩总差司一道？”
“老郑，你多虑了。”钱副指挥使转动佛珠，“韩总差司三日扫平东城的威风，难道还怕区区沼泽？”顿了下，他又说道，“东城镇抚司的人马任由你调配，够体面了吧？”
韩玄眼神微眯，这分明是让他去送死——寻常巡查至少两位六品也就是两位总差司一起，更别说去这等凶地。
“下官领命。”尽管知道这群人在算计自己，但韩玄依旧面不改色，“不过，下官需要调阅近一年所有关于黑水沼泽的案卷。”
钱副指挥使的笑容僵在脸上：“近一年的案卷？那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好看的？”
“下官听闻，”韩玄慢条斯理地说，“三个月前有支商队在黑水沼泽遇到阴尸宗的人，只有寥寥数人逃出来，莫非他们一首盘踞于此？”
议事厅瞬间鸦雀无声。钱副指挥使的佛珠突然崩断，血红色的珠子滚落满地。
“散会！”李指挥使突然暴喝，“韩玄，明日午时前我要看到你出发前往黑水沼泽，否则以延误镇抚司要事论处！”
